“好。你解释罢。”
她直来直去绝不拖泥带水,莲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几番变幻赶在少女耐心耗尽前开口:“琴姬,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你还记得吗?十五岁那年我害了一场急病,馆里的姐妹怕被传染躲得我远远的,前来伺候的下人也不尽心,是你借着馆主的威势冷脸敲打他们,为我延医、熬药,坐在房里陪我解闷。
从那天起,我就喜欢你了。我思来想去,除了娶你,没其他好法子了。
不瞒你说,这几年我攒了很多银钱,即便你不做琴师我也能养活很多个你,你总要有个人来伴你一生,我觉得我很好,够忠诚,也有和你谈婚论嫁的胆魄。
你想想,你我青梅多年还有谁比得过咱们之间的亲近?”
越说越离谱。不听还好,听了,琴姬真想去洗洗耳朵,她寒了眸,手无意识地抚着横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昔年之事你无需感激我,救你,是秉承为友的本分,我尽了我的本分,你呢?你都做了什么?又肖想了我多少回。你轻贱了我们之间最后那点情分,说你狼心狗肺自大自负一点都不为过。莲殊,别再来找我了,我见你一次恶心一次,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莲殊白了脸:“你……”
少女面无表情走开,不忘吩咐左右侍婢以后不准她再踏足小院。
她说得光明正大,莲殊一颗心碎了又碎,失魂落魄地被驱逐出去,不敢想少女哪来的底气和她一刀两断——没了她,往后孤孤单单谁还敢和她做朋友?
耳根子恢复清净,碍眼的人不在眼前,琴姬叹了两声,多年付出尽喂了狗,倒也真被膈应地没了食欲。
服侍她的侍婢垂首低眉地守在两侧,花红小觑了两眼,担心她作践身子,柔声道:“后厨的银耳莲子羹熬好了,主子好歹吃两口罢。”
“不想吃。”
她说一不二,花红和柳绿面面相觑不敢再劝。
琴姬回房继续作画,落笔好整以暇瞧着画纸之上含笑的美人,她心情顿好。想着没必要因着无关紧要的人糟蹋己身,她莞尔:“莲子羹呢,端过来。”
她肯进食,花红开心地往后厨跑,柳绿上前来为她整理笔墨。
“站在那,别动。”
柳绿身子一僵,老老实实当一根木桩子。看不见桌上的画,只看得见主子曼丽纤薄的背影。她早对画上那人产生浓厚兴趣,料想是主子藏在心底不与人道的意中人。
在她看来,主子马上年满十八,若真有看得上的俏郎君总不该一直藏着掖着。
她也委实想不明白主子和哪家儿郎有了交集,一年到头出不了三回门,看她的模样已是一头栽进情网无从挣脱也不愿挣脱。
她在这冥思苦想,背对她的少女笑着将画装裱好,她做惯了此事,便不觉费事,小心翼翼将崭新的卷轴放进楠木箱,满满的情意比金子还闪耀。
箱子锁好,花红端着莲子羹献上,琴姬坐在梨花木椅,捏着白瓷勺,音色冷清:“备水,稍后我要沐浴。”
“是。”
流烟馆琴棋书画四才女,最不好接近的是她家主子,最好相处的也是她家主子。从不打骂人,性情淡薄如水,给的月银最多,最好伺候。
沐浴不要人服侍,更不喜她们守夜,穿衣梳妆想都别想,平素要她们做的多是打杂跑腿的事,省心得两人拿着银子都觉烫手。
“热腾腾的白糖糕不再吃两口吗?”花红可怜兮兮地问。
琴姬看了眼空了的小瓷碗,又看向碟子里摆放齐整新鲜出炉的糕点,给面子地拿了块,斯文秀气咀嚼入肚。
“主子,喝茶润润喉。”柳绿眼睛亮晶晶地将茶盏捧到她手边。
她二人年纪比都琴姬大了三四岁,琴姬看起来冷冰冰的,实则心比软乎乎的白糖糕还软。待她好的人她从不亏待,面冷心热,又有一张绝美的面容,花红柳绿都喜欢往她身边凑,嘘寒问暖,唯恐有一丝不周到的地方。
她们心是好的,琴姬从善如流地接过茶盏慢饮两口,她食量小,长不大的小猫似的,填饱了肚子就坐在窗前看窗外飞落枝头的花蝴蝶。
临近七月,温度一天比一天高,夏蝉叫声不绝于耳,内室寂静,少女眸子半睁半阖慢慢的有了浅浅睡意。还没沐浴,不适合去见恩人,她陡然清醒过来。
“主子,水备好了。”
她“嗯”了声,花红自觉退出去,掩好门坐在门外的石阶,和柳绿一左一右打起Jing神守着,谨防闲杂人等搅扰。
主子今天算是彻底和莲殊姑娘撕破脸了。
也是。莲殊姑娘所作所为根本是把主子一颗真心摔在地上踩,踩了还要装作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别的不说,这人背地里没少说主子坏话,心就是脏的,人能干净到哪儿?
主子和她断交再正确不过。只是以莲殊姑娘的心性手腕,住在流烟馆一天,主子想避开她不会那么容易。
琴姬不会猜到她的两位侍婢正真情实感地担忧她日后的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