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直起腰,撑着下颌的手垂了下去,脸上竟压出了个极淡的印子。
就如同不近酒rou的僧人忽然在酒池rou林里坐着,又如不苟言笑的剑客忽然敲碗唱曲,怎么看怎么突兀。
只不过,华夙这脸上的压印倒也合适,她不过是合了一会儿眼,寒冽的眸光竟沾染了几分惺忪,好似冰川被焐了个半化,又像是寸草不生的雪崖上忽然绽了朵幼嫩的花。
华夙淡淡道:“是不能合眼,唯恐这眼闭久了,再睁开时已身陷囹圄。”
容离现下虽也在躲,可并不慌乱,许是得周青霖相助,又有这鬼在身侧的缘故。她想了想,若她是华夙,树敌无数又进退两难,应当也是要怕的。
“那你现在……”
“现下功力虽恢复不多,但近要突破。”华夙语焉不详。
容离同这鬼打久了交道,又怎会不解其话中深意,简单些说,不就是有些底气了么。
华夙眸色微黯,慢声道:“只是往下若要突破,还有些困难。”
容离当即问:“为何?”
华夙淡声说:“鬼物修行,无外乎互相侵吞,掠来修为,再则寻个Yin气沉沉的地,集天时地利,便能突破境界,只是现下凡间太平,怕是极难寻到这么个地方。”
容离思绪一转,“不是说了去篷州么,到了那儿,你定能突破。”
那古怪的感觉又涌上心头,华夙微微眯起眼,“战事刚起未必会有伤亡,你怎知篷州Yin气重,莫非你还去过不成?”
容离心中警铃大响,杏眼圆睁着,嘴角微微勾起了点儿,“哪能呢,不是说敷余的探子潜进了皇城么,寻常时候,哪会有什么探子过来,想来是边隅已乱。”
篷州陷入失石之难,不说会烽火连天,但定是兵荒马乱的,偏偏她话音轻轻,神色又不慌不急,好似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又亦或是……
她早料到如此。
这种违和好似一根长针,在华夙的心尖扎了一下。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眸光犹像审视。
容离圆睁的眼微微一弯,“怎么了,这么看我。”
华夙一哂,“无甚。”
过了晌午,容离依旧在这屋子里没有迈出一步,而那名唤小珠的婢女也未曾远离,等旁人把饭菜送来,再由她将食盒递进屋。
府上果真来了人,容离自然见不到,但华夙却觉察到了。
华夙不咸不淡说:“来了三位大老爷,年岁相近,看穿着和气度应当和这周青霖一样是朝廷中人。”她一顿,竟冷淡地哂了一下,“竟说起了容家篷州镖局与敷余勾结的事,祁安容家的事已经传至天子耳边,他们当这事并非巧合,想来是容齐与疆外勾结,还不惜害死爹娘。”
容离侧着耳听,饶是她耳力再好,也听不到百丈外旁人的低声交谈。
华夙悠悠道:“篷州金鼓喧阗,现下官兵仍寻不到容齐所在,若非投敌,他定是要求救的,可现下不声不响,除非被抛尸在野,便是与敷余人达成了一致。”
容离心道不可能,晾容齐有天大的胆子,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且不说他本就是个纨绔,哪来的如此心思,若非被绊住了脚,指不定早逃回祁安花天酒地了。
华夙听了一阵,又说:“天子下令捉拿容齐,且还欲株连容氏九族,现下官兵除了在搜寻敷余的探子外,亦在四处搜查你的踪迹。”
容离垂着眼,微微张着嘴长呼了一口气,“看来这皇城果真是待不得了。”
“篷州不太平,不说别的,那儿兵荒马乱,哪是你能待得住的地方。”华夙道。
容离抿了一下唇,“那你说,我该待在什么地方。”
华夙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阵,淡声道:“就在街市之中,无须避世,你身边定是要有伺候的丫头,否则你自个儿连个盆都端不起,走几步便会觉得累,还是在市井繁华之地更适合你些。”
容离摇头,“皇城还不够繁华么,可这皇城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还不如偏向虎山行,寻常人定想不到我会躲到那戎马倥偬之地。”
华夙轻哼了一声,“我怕你迈进篷州一步,便会想掉头就跑。”
容离摇头,“那也得等你突破了境界再走。”
华夙没吭声,眸光晦暗。
“那些人还说什么了?”容离侧着耳。
华夙眼一抬,“巡城的守卫兵又添了两支,正在严查出入皇城之人,还说及了篷州的事,现下防线被破,恰是需要支援的时候。”
她一顿,意味深长道:“担巡城之任的守廷司似与周青霖有些龃龉。”
容离皱起眉,“我怕将周大人连累。”
华夙淡声:“莫慌。”
那些来周府商讨的官员,到天色近暗才走,他们后脚刚踏出周府,周青霖前脚便来了。
门被叩响时,容离还以为是小珠有话要说,不料门外响起的是周青霖的声音。
容离一愣,不想周青霖竟来得这么急,想来也是,周府窝藏嫌犯,这若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