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府兰院里,容离坐在屋中,一只白面鬼穿墙步了进来,身子和脸俱是歪的,跟没做好的纸扎一样,看起来站都站不稳,怪寒碜。
许因是白日回来的,见着了日光,故而脸和身子更歪了,像是被晒糊了。
剥皮鬼站着不动,穿进墙后便贴墙站立,像极被罚站,还一句话也不说。
容离不出府,自然不知道街市上的传闻,侧头看它,看了一眼又移开目光,不忍多看这寒碜玩意儿,问道:“都办妥了?”
剥皮鬼声音尖细地说:“妥。”
容离微微颔首,估摸着时辰,婉葵应当已经请到府医了,只是不知那府医会不会来。
过了一阵,院子里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响,容离转头朝门页看去。
“只一人回来。”华夙道。
容离稍显意外,她记得这府医和蒙芫也是一条绳的蚂蚱,如今蒙芫身陷囹圄,府医怎会不来?
看来麻绳断了,蚂蚱也各自在Yin沟里翻船了。
婉葵急得很,快步进了主屋,把空青给赶了出去。
空青从屋里出来,不紧不慢地走回了容离门外,叩门道:“大姑娘,婉葵回来了,看样子未能请到府医,这该如何是好。”
小芙也在门外,正在石阶上坐着玩头发,闻言微微仰头,努了努嘴说:“请不到就请不到呗,平日里咱们想请府医,也未必请得动,莫非你还替她着想?”
空青未应声。
屋里,容离琢磨了一阵,“空青你去,便说是大姑娘我也病了,让府医亲自过来。”
空青在门外福身,快步走出了兰院。
小芙在屋外坐着甚是不解,料想自家姑娘是菩萨心肠,就算是再受委屈,心也是好的。
可华夙并非这么想,淡声道:“你并非真心想替她请府医。”
容离笑了起来,“我怎会不是真心,不过此心非彼心罢了。”
华夙一看她扬着唇角笑的模样,便知这狐狸又打起什么歪心思来了,微微摇头,“你想将蒙氏和府医合计陷害了朱氏一事给揭出来?”
容离倒是坦诚,颔首道:“二娘当年会死,少不了府医的一份功劳,起初……应当是能救的。”
她话音一顿,慢条斯理又道:“你看着风水轮流转,当年是二娘腹痛难忍,如今倒换作她了。”
华夙轻轻嗤了一声,“你若只是想看她狼狈,且再等等,如今傀儡香已解,不过多时,她便能记起吴襄镇种种。”
“我以为这香一解就能记起了。”容离眨了眨眼。
“非也,如今她思绪混沌,尚还需要些时间。”华夙道,“你已将她屋中辟邪的三角符烧去,那符箓本是用来镇压鬼婴的,如今胎动异常,鬼婴将醒,单单她身上带着的那一枚红符,怕是镇不住那鬼婴。”
“那会如何?”容离眼中不见丝毫惧怕,一来画祟在手,二来大鬼傍身,无甚好怕。
华夙道:“鬼婴降世,必与其母勾连,但朱氏的骨灰尚还被镇在竹院里,你寻个时机,将其挖出,毁去坛中禁制。”
容离垂着眉眼,慢声道:“再等等,那禁制我本也想想替二娘除去的,可不能亲自来,得借上一双手。”
华夙直勾勾看她,半晌嘴角一扬,“你早有主意?”
“不错。”容离将下颌一托,她眸子弯弯的,眸子灵动地转了一下,扬声道:“小芙。”
小芙一听自家姑娘唤她名字,连忙推门进屋,小声道:“姑娘,有何吩咐?”
容离招了招手,“进来。”
小芙走进屋里,回头把门合上了,心想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容离将她招近,两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华夙,却是对着小芙的耳畔说:“你拿上些银两,去找个道士打点一下,明日老爷会找法师做法,令那道士速速赶来。”
她话音一顿,隐约觉得如此还不够,又道:“拿纸笔来。”
小芙愣了一瞬,忙不迭去研了墨,把纸铺在了桌上,又给自家姑娘呈上了蘸了墨的笔。
容离快笔写下了些字,吹干了墨迹后,将纸折起递给了小芙,“把这信给打点的道士。”
小芙连忙伸手接过,她未敢看姑娘写了什么,心底有些不安,隐约觉得姑娘做的事,她越来越看不懂了,可不懂归不懂,姑娘吩咐的事,还是该做的。
容离朝远处妆匣指去,又道:“上回当了朱钗,还余下一些银两,都拿去吧。”
小芙朝镜台走去,从妆匣里翻出了点儿碎银,忙不迭把碎银藏进了腰带里,“我现下便去。”
“留意着些,莫要被旁人撞见了。”容离道。
小芙小心翼翼地出了门,对院子里的白柳道:“我去绣丹楼给姑娘买些米糕,你好好守着姑娘,一会记得给姑娘的袖炉添些炭火。”
白柳纳闷道:“绣丹楼此时人多得很,也不知姑娘何时能吃得上米糕,还不如让庖屋做呢。”
小芙睨了她一眼,未多说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