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季聊那声“爸”,林行安浑身一震,耳畔突然就回想起那天晚上季聊的讽刺。
“到现在你都不肯喊我一声爸?”
“用人命换来的婚姻,也配谈人情?”
季聊从来没喊过他爸爸,现在离了婚反而这么殷勤……打得什么算盘!
林行安抬头,淬炼几十年的目光还没投过去,就被于芳然的后背死死挡住。
“你哪来的脸过来祭拜?”于芳然拧着眉头,全然没有顾忌自己的体面,沉声呵斥道:“鹿鹿已经和你离婚了,你也不是我们家女婿!你现在上这里作什么秀?非要吸干我们露露最后一滴血你才肯罢休吗?”
“是不是把媒体都叫过来,好好拍一拍你这个孝顺的女婿,才算对得起你这幅做派?”
于芳然无比炸毛,她刚从佛罗里达看完鳄鱼回来,还没进门就得知季聊和林遇离婚的事情。
她娇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自己都舍不得碰她一个指头,竟然被一个男人气得哭了好几天。
比林行安还要浓烈的怒气涌上心头,她立刻就要把季聊叫过来问话,却被林行安给阻止了。
她憋了好几天的气没处撒,打电话给林遇那边又一直deadline中,没空搭理她。
没想到,今天竟然在墓地又遇到了。
看着季聊,于芳然感觉自己像是盯着一条成年毒蛇,可一想到林遇受的委屈,她就顾不上体面和危险。
“哪里的话。”
季聊慢条斯理,仿佛就是平常闲聊:“正如您所言,我毕竟还是林家的女婿。”
离婚手续还没办完,离婚证也没领。
他笑得十分坦然,言行举止和平时似乎没有太大区别。
要不是季聊的半张脸已经隐隐浮肿,于芳然都怀疑刚刚自己那一巴掌是在梦里挥出去的。
“您说呢?林董?”
季聊突然侧过身,又恢复了过往的称呼,他看向林行安道,“就算不是亲戚,我们也是生意场上的伙伴,不是吗?”
林行安觉得如鲠在喉,但偏偏季聊说的没错。
就算是季聊和林遇真的离了婚,旁骋和季氏那么多年的生意往来也不可能一下子全部隔断,就算有朝一日断的干净,只要他们在同一片生意场里,总会有交集。
林行安正色,不满地看向季聊,这混小子竟敢威胁他?
想到刚刚妻子这么直肠子怼季聊,林行安觉得痛快中又有几分发愁。
他总觉得这次见到季聊,他的态度和上次明显有些不同。
上次他只不过是有些不耐烦,但对于离婚并没有反对的意见。可现在,他分明是琢磨着什么歪心思,难道他还想故意捆绑着林遇不成?
林行安活了大半辈子,是见惯了离婚前夕突然变卦的狗血情节的,想到林遇的处境他眼底的警惕翻涌,不由自主就瞪向了季聊。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旁边一直都沉默是金的青年突然大步上前,他一只手搀扶过于芳然,顺其自然地走到中间,将她和季聊远远地隔开。
琥珀色的霞光平行于青年的腰际,他缓缓勾起一抹笑,一如往昔的谦逊温和。
“季聊,这里不欢迎你。”
季聊一点点将目光收回,像是刚刚才发现眼前之人的存在。
他眼皮微抬,眸底是灿烂冰冷的黄昏。
“邵总?我记得这里是林家的墓地。”
你一个姓邵的外人,有什么资格跟他说话。
他微微一顿,淡淡地出声:“怎么?邵总喜欢做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吗?”
没想到季聊这么撕破脸,邵程也脸色微变,心底的火气差点就没忍住。
短暂的愠怒之后,他突然朝前走了一步,在经过季聊的时候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低声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浪费时间在这里自欺欺人,就算没有我,也还有别人。”
季聊,或早或晚,你都输了。
他直起身,侧身拍了下季聊的肩膀,像是炫耀,又像是挑衅,声音如常道:“是林遇托我陪伯父伯母过来的,我虽不是林家的一份子,却也是交好的故友。那季总呢?即将被扫地出门的……前夫?”
“好心劝你一句,要是有意见可得抓紧时间,不然……”邵程也皮笑rou不笑地扬起一个近乎完美的笑脸:“等过了这个冬天,你就永远都没有资格了。”
季聊和林遇的合约时间截止日期是四月十二日,正好是他们三年前领证的日子,往前倒一个月,最迟三月初他们就需要办理第一次离婚登记手续。
从大寒到立春,惊蛰起,他们的过去就会落下帷幕。
季聊站在原地,厚重的衣料压的他有些喘不上起来,等他在回过神,寂静的过道里已经空无一人,四周只有光秃秃的墓碑死盯着他。
真的结束了吗?
他心底涌起一迭又一迭的悲怆,在冷硬的胸口惶然冲撞,直令他浑身战栗,四肢麻木。
夜幕突如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