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chao退开一些,往地上铺了一层塑料袋,说:“跪下。”
“啊?”
黎chao冷冷地说:“这是你的妈妈,你来看她,不给她磕头么?”
黎澄澈对当地的祭拜仪式一窍不通,但黎chao这么说了,他也就跟着做。
他跪在塑料袋上,塑料相互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黎澄澈不知道该磕几个头,于是一个接一个地磕了下去。
塑料袋不大,只能挡住膝盖和半截腿。黎澄澈的脑袋直接磕到了泥土里,前几天刚下过雨,软软的,黏黏的,有些难受。
黎澄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磕了几个头,只知道黎chao叫停的时候,他已经有些晕了。
黎chao说:“好了,二十二个,够了。”
黎澄澈想问为什么是二十二个,然后才反应过来,他二十二岁了。
二十二年来,从没来看望过李梅。黎chao都帮她记着,所以磕了二十二个。
黎澄澈像个木偶一样地站起来,黎chao便就着那个塑料袋,也跪下磕了三个。
黎chao一边磕头一边说:“您儿子在这里,您可以好好看看他。”
磕完之后,黎chao指着那一堆祭奠物品,说:“把这些烧完了,就可以走了。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以后不一定有机会了。”
黎chao刚刚做了示范,黎澄澈已经知道该怎么摆放这些东西了。
他蹲在墓前,一边烧纸一边说:“你每年都会过来么?”
黎chao没说话。
黎澄澈已经习惯了黎chao不理他,接着说:“妈妈是哪天走的?我以后每年都会回来,你呢?”
黎chao报了个日期,黎澄澈反应了一下,说:“夏天。”
却又听见黎chao说:“你回来,我就不回来了。”
黎澄澈蓦地转过头,说:“为什么?因为我吗?”
黎chao又没说话。
这是你的妈妈,我为什么要回来祭拜?比起我,她应该更想看到你。
黎chao脑海里又浮现出李大娘死前的那句话:替我照顾好我儿子。
儿子。
黎chao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他从不抽烟,此刻却有一点想解愁,于是问黎澄澈:“你有烟吗?”
黎澄澈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烟,递给黎chao。
黎chao弯下腰,在燃烧的纸钱里点燃了那根烟,然后说:“你会抽烟。”
平静的语气,没有任何惊讶或是嫌弃,黎澄澈偏偏觉得羞愧。他说:“在国外读书,有时候赶作业实在暴躁,就抽一抽。这是女士烟。”
黎chao笑了一下,重复道:“女士烟。”
黎澄澈硬着头皮解释:“不呛的。”
黎chao不太会抽烟,动作有些笨拙,吐出来的眼圈也散散的不成样子,黎澄澈却觉得很迷人。
黎chao又问:“为什么来这里也要带烟?”
因为心里有压力,因为害怕。
黎澄澈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吵闹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发现是几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
那几个男人来势汹汹,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黎chao,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黎澄澈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纸钱。
黎chao把抽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碾了一脚,说:“有人跟他们通风报信,他们来了。”
黎澄澈刚想问“他们”是谁,就听见那几个男人自报家门,说:“李超,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这么多年,怎么不到大伯二伯家里去坐坐?”
黎澄澈稍微往前站了一步,把黎chao挡在身后,说:“我们马上就走。”
大伯二伯这才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他几眼,说:“你是谁?”
黎澄澈:“……”
他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于是转头,求救地看向黎chao。
黎chao说:“有什么事情,不要在这里说。妈还在天上看着。”
说着,黎chao拨开黎澄澈,想要离开这片坟地。
黎chao刚走了两步,就被大伯和二伯抓住了衣领:“以前偷偷摸摸地来,从来没逮到过你。这次终于抓住了吧。说,你把我妹的遗产放哪里了!”
黎澄澈一把推开大伯和二伯,说:“你们不要碰他!”又问:“什么遗产?”
虽然额头上有泥,衣服和鞋子也有一些脏,但黎澄澈穿得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少爷。跟七年前遇到的那个陆姓少年一样,是自己惹不起的人。
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大伯和二伯有些忌惮,并不敢跟黎澄澈起冲突,只是说:“我妹走的时候,他还是没成年。而且他是我妹的养子,我查过了,他这样的没有继承权!他卷走了我妹存的五万块现金,还有县城里那房子的房产证,这就是偷!”
“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着,大伯和二伯的其中一个又朝黎chao走了一步。
黎澄澈皱了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