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太耳熟。
凉薄又轻佻。
它的主人长得很好看,却总是对待任何事都很冷淡的样子,对所有的事都不上心,不关心,哪怕是关于他自己的。他很喜欢抽烟,香烟却又不够浓烈,他时常失眠,却又会在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隐藏这件事,他自己做着下地狱的买卖,却总是老气横秋的规劝别人不要这么做,经常被人跟踪暴力对待,却又狠不下心对这些人痛下杀手,明明不关心任何事,却又偶尔会露出落寞孤寂的表情。上面有四个哥哥,最小,却又最不受宠,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明亮。
周伟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冰凉的。
他突然很后悔那天晚上的决定。
“我的事儿用不着别人插手!”
尤屹又重复了一次。
马叔被激怒,突然站起来,走过去揪住尤屹的衣领,由于被倒吊着,他只能怪异的弓起身体。
“你到现在还没有觉悟。”马叔轻笑了声:“尤屹,我以前就对你说过,路是你自己选的,即便走到黑,你也要给我走下去。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我养你这么多年,不是在养一个废物。如果没有价值,那就只能死。”
马叔扬了扬手,示意放下绳结。
尤屹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水面很快的就淹没了他的上半身。
血不断的混入流进水箱中,看着更加浑浊。
不懂得挣扎,也不会喊疼。
原来你身上的疤都是这样来的么……
“马叔……”周伟不可控的站起来。
“周伟,这事儿你别管。”马叔重新回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道:“不见棺材不掉泪,尤屹就是这种人,不留下点东西,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周伟攥紧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个水箱。
倒吊大脑充血有多难受他知道,疼痛,流血,还有充斥鼻腔的水压。
尤屹连疼都没有喊过,一声不吭忍受这一切,却在刚刚马叔提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可控制的打断他的话。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入周伟的胸口,又温暖又苦涩。
这是一种说不明白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在休息室和尤屹的对话。
“你大腿上的烫上是新的?谁烫上去的?”
“要给我报仇?”
尤屹当时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回复自己的试探呢。
其实自己才是那个始作俑者啊。
临走前马叔拍了拍周伟的肩膀,道:“别太紧张,尤屹虽然是我儿子,可是他不争气,你别学这样的废物。从小到大就是这样,摆不正自己的位置,永远都在按照他自己的观点做事,这样害了他自己我不怕,要是连我都栽进去,就得不偿失了。”
眼前的马叔在这一刻不再虚伪,他真正的面目一览无遗。
丑陋又恶心。
理了理自己的衣领,马叔看了看尤屹,转头对周伟道:“不用管他。一会儿骆辛会来接他。”
马叔揽着周伟的肩膀向外走去。
周伟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个人。
绳索已经被放下,大脑里充裕的血ye终于回到了它们原来的位置,尤屹躺在地上,浑身都被水浸了个通透。
又是那种濒死的笑容。
尤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明明浑身都疼的厉害,他却突然很想笑,这会儿要是有一支香烟的话就好了。
嘴巴里空空的好难受,好像有什么苦涩要呼之欲出,那是尤屹最不喜欢的东西。
看着头顶的白炽灯,尤屹觉得有些迷迷糊糊,身上的水渐渐蒸发掉温度,浑身都冰凉似得,脑子却异常的清晰。清晰到从小到大的事一幕一幕的从眼前闪过,告别痛苦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待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儿。
尤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只是今天,突然觉着不能置身事外了。
血ye渐渐从大脑流向四肢,好像都不能好好思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尤屹感觉到有脚步声。
脚步声很熟悉,尤屹耳聪目明,听得出来。
“我爸不是说让你不用管我吗。”尤屹扯动嘴角笑道:“为什么还回来。”
头顶的人很好看,是能够用英俊来形容的那一类。
这样英俊的一个人,这会却皱着眉看着自己。
尤屹不喜欢他这个表情。
会让他想起另外一个人。
你们很像,却又不像。
“你呢,不知道疼吗?。”
他听见周伟这样说。
作者有话说:
你呢,不知道疼吗?
第18章 (上)
地下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
这会马叔的人已经全部离开,尤屹打开洗手间的门长长的舒了口气。
对面就是镜子,尤屹仰起头上上下下看着自己身上的这些伤。
周伟站在一边,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