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马车本身就要比坐牛车贵,更何况还是车行里的车,这个价算实惠。
朱潭掏了钱,他们几人才上了车。
按照他们的情况,拿着印信到驿站是可以坐免费的车,可如今渡河偏了位置,再为了坐免费车跑到驿站,就有些南辕北辙,反而耽搁了时间。
……
车夫扬了鞭子,马儿嘶叫了一声才抬了蹄子慢腾腾的往前挪。
而此时,前面路上突然滚出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吓的车夫连忙勒马。
车夫一口土话骂骂咧咧道:“哪里来的瓜皮!不长眼的往蹄子底下钻!”
官道上的黄土路被烈日暴晒后纷纷变成细粉状,那人滚了两圈立马就变成了一个浑圆的土人。
背靠着浙商商会的马车夫,胆子也比别处大,一鞭子扬起就要抽马前趴着的那人。
他一鞭子挥下,那人应声而动躲了过去。
“哪来的疯...”车夫的话还没说出口,一块碎银就被丢到他脸上,砸的他硬硬生生的将话吞了回去。
“搭车。”半死不活的人手脚并用的爬上了江半夏他们坐的那辆马车。
这种没棚的马车一次能坐八九个人,坐了他们还剩下一块地儿,那人缩上来以后就咧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江半夏他们笑道:“恩人,我们又见面了。”
说完他将头上裹的布揭下,一颗光头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赶了你们一路终于赶上了。”那人埋怨道:“你们走的也太快了,差点就跟丢了。”
这种自来熟的语气,十分欠揍。
但在场的都是什么人,都是些干过大事的人,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他们一贯不予理睬。
那人也不气馁,自介道:“在下姓敖,单字一个吉。”
敖吉?这个名字有点奇怪,敖这个姓在中原很少有人用,不过在河州姓敖姓的人比较多,大概是和少民有关。
江半夏仔细盯着那个叫敖吉的人看,眉目深邃,两个眼睛有些杂色,不同于汉人黑褐色的瞳孔,但从口音上来说,这个人确实说了一口标准的西北官话,是番人的可能性小。
敖吉见江半夏在打量他,他不光不恼,反而盯回去,两个唇角向上一扬,抿出一抹笑容,这使得他整个人透出一股子异域风情。
“该不会是个串串吧?”何乔倚小声同杨一清说话,往常这种俏皮话他都是同江半夏说,但今日他自知自己惹了江半夏不高兴,也不敢再凑上前,所以就抓住好欺负的杨一清唠叨。
串串用在畜生身上指的是不同种的杂交,但用在人身上就是混血,大铭上到贵族下到百姓,向来对血脉十分看重,排番之心有目共睹,皆因前朝四等汉人之政策,所记血泪无以言加。
所以民间才会形成排番的风气,多数同番人混血所生的孩子生存艰难,这样的人在大铭得不到尊重,同样回归部落也得不到认可,他们大多生活在边塞城镇做些小生意,勉强温饱糊口。
正是因为这种绝境的生活状态,很多这样的人会铤而走险去做一些里外勾结违法乱纪的事,当地守令对此十分头疼。
车行的马车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太阳炙烤着地面,一路压过去一路黄土飞扬。
有经验的人已经用头巾将口鼻捂上,初来乍到的江半夏等人被土崩了一脸。
刚洗过的脸又成了灰扑扑的样子。
半日后在日薄西山时,他们终于赶到了河州城,远着看去河州城的城墙黄浑浑的,是用黄土堆砌而成。
在夕阳余晖下,橙色黄色杂糅在疫情,仅有种边塞长河落日的错觉。
许是文人心中敏感多秋,杨一清yin了酸诗几首,惹得同坐一车的人侧目。
这年头在读书人金贵,更何况是在这边塞,更没几个人认字,杨一清很快就被几个老大爷拉住问起名的事情。
河州城虽地处西垂边境,但却是一派繁华,城门口守城的兵卒懒懒散散的靠在那里,过路人拿了路引他就看,没拿也不管。
这种地方就是个三不管地带,有没有户籍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在这个城里讨口饭吃。
日影西斜,照进城门洞里,光影勾勒出黑白两个世界,江半夏仰头去望,土做的城墙年代久远,上面斑驳的孔洞里燕子筑了巢xue。
一过城门洞,眼前突然一亮,河州城里房屋鳞次栉,高低错落,两边街市商行挂满彩旗,红绿交织一片,这种神奇的审美得益于多民族的融合,时至傍晚,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炊饼的麦香,牛羊rou炖烂的浓郁香味使劲往鼻子里钻。
他们来的巧,碰上了娶亲,花灯炮仗的响个不停。
河州城里娶亲十分随意,都是按照各自家乡的风俗走,男女两方万一一个南一个北,婚礼就会办两天,一天按男方家的风俗走一天按女方家的风俗走。
这些在河州定居的人大多是有钱的商贾,撒钱的比比皆是,一遇到娶亲,哄赶上门送礼做客的人挤得主家没处落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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