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曲县那条花街上的花娘、窑姐们大多都是前些年闹饥荒卖进来的。
比起高坐明堂何不食rou糜的官老爷,百姓的苦未曾有人品尝过。
农人上山当贼,富商挥霍无度。
江半夏脑海里不断交替着赌场里奢靡的景象与饥寒交迫的百姓。
“大人们菩萨心肠,我们已经没有活路了。”那人埋首叩头。
据这三人交待,原先县衙抓住的采花贼是他们的大当家,所干之事也不是为了采花而是劫财。
他们劫财的目标多是放在富家公子身上,那些被劫了财的富家公子为了面子大多都对外缄默不言,这种事情多了后面传着传着就变了味,但没人跳出来解释,误会就更深了。
什么引人眼球的艳\情的遐想都往上面挨,才有了太原府女采花贼的传说。
“你可别诓我们啊。”何乔倚怀着质疑的态度道:“你们大当家的我可是亲眼所见,那...简直是...sao,能像是只劫财不劫色的吗?”
说完何乔倚下意识的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太膈应人了。
“大当家...以前不是这样。”跪在地上的人连忙辩解道:“是三娘子死了以后才变成这个样子的。”
提到三娘子这个人,那三个贼人纷纷落了泪,悲凄与愤怒的表情一同浮在他们脸上。
其中定有一段提不得的故事。
“行了,这里是县衙,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县丞不耐烦的让这三人闭嘴。
“大老爷,您看这案子咱们怎么结?”县丞转头谄媚的请示高缙:“要不就拿他们三人顶罪?”
“顶什么罪?”江半夏突然出声道:“按大铭律,失囚者减囚罪二等,若囚已死,皆免罪官狱典司。”
“既然王大力已经死在狱中,那么城东胡寡妇翻供不成立,就按一审判决王木谋杀罪名,着胡寡妇家来官收赎,此案就算结了。”江半夏道:“这样大人也就不用为难。”
“可,这些人意图劫狱...”县丞脑子转不过来弯。
“这不还没劫成嘛。”何乔倚提醒道:“再说胡寡妇的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县丞你可比我们清楚多了,真要算下去...”
何乔倚冷哼一声:“你们也不想将事情搞大吧。”
胡寡妇的案子深究下去,势必要牵扯上开元赌坊,左右一牵连,太原府五姓人家就要得罪俩,这案子不能查下去,绝对不能再查下去!
县丞想通关节后一抹脑门上的冷汗,他连忙对高缙道:“大老爷,依下官看,这样结案最为稳妥。”
“如此也好。”两头各退一步,对现下来说是比较稳妥的事情。
“来人!”高缙唤了左右衙役道:“将这三人收押大牢。”
衙役们抱拳应道:“是!”
胡寡妇一案算结了,但采花贼一案还不能结,高缙心里两面为难,一面是法理一面是情理。
按照大铭律凡劫囚者皆斩,不论是何缘由,这几个人幸而还未出手,这条就不能算数,但前面招供的劫人钱财的罪行是不分首从,也是要掉脑袋的!
这些人算起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都是些逼不得已的百姓,若是有田有钱,谁会上山当贼。
“先收押着,就算判斩监候也需等秋后,这中间的时间长着呢。”江半夏略有深意道:“说不定能挨到恩赦。”
出了县衙,杨一清请江半夏二人去酒楼吃酒。
三人脸色都不太好,如果不是今日说到庄田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想起太原府是恭王封地。
“恭王可是今上的弟弟。”何乔倚捡了一粒花生米抛进嘴里:“皇上最疼恭王,嫌西北苦寒就将人留在了京都。”
没想到人留在了京都,这边竟还征了地。
坐在对面的杨一清也捡了花生米吃道:“地是今上给恭王的,我们什么都不能说。”
江半夏嗤笑一声道:“天下田庄尽被宗藩所占,占田不纳税,地方官也管不得,这些人却月月领俸禄,再大的国库总有被掏空的那一天。”
“慎言。”杨一清打断江半夏的话道:“和宫里沾上关系的事你我只能缄默。”
江半夏心中十分压抑,她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堵在胸口,是愤怒还是震惊,她分不清楚。
仿佛千疮百孔的大铭是第一次延展在她的眼前。
“江小兄弟,我十分赞同你之前说的话。”杨一清的心情也同样不好,他闷了一口杯中的酒道:“救一个人不是救人而是害人,救大铭千千万万百姓才叫救。”
他又想起那天被拖进花楼里的妇女,脑海里一幕幕不断重演,一个国家是否强盛,只要看他们的妇女儿童是如何生存的,就可以窥见一二。
活着这个两个字,是多少底层百姓艰难的心声。
江半夏仰头望天,她想起走的时候曹醇对她说另查茶马一事,杨一清巡茶,替万岁巡茶,无非就是替今上将那些被贪了的银子要回来。
四处缺钱又四处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