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咬了咬牙:“不知府主……何日可召属下回天麟府?”
“本座自有分寸。”明鹤离开的脚步未作一丝迟疑,天光在重重枝叶掩映下洒到他面庞上,平白给那张肃然冷冽的脸添了几分柔和。
任何人来看,那都是张男子的面容。鼻梁高挺,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线,玄黑劲装勾勒出修长挺拔的身体,一举一动皆同那在江湖中传的沸沸扬扬、却始终无人得见真容的形象不谋而合。
温翎之怔怔看着,心中想,这样一个杀伐决断、武功绝尘的江湖刺客首领,竟是以女子之身坐上府主之位,十余年都未曾有人发现破绽。
穆王贸然回京,想必是为了府主一事。他知晓明鹤女子的身份是个巧合,知晓前只有敬重和畏惧,知晓后却莫名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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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瑟瑟,余晖尽散,郁白的血ye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在说出这番话之前,他甚至还存了妄想,希望赵钧能一条一条真凭实据地反驳他,希望赵钧能把所有事情坦诚相待,而今看来,赵钧的沉默足以证明一切了。
似乎过了很久,久到山间的风都停了脚步,最后一片叶子也从树上落了下来,他才听到赵钧艰涩的声音:“……阿白。”
郁白没有回答。
“阿白。”赵钧苍白地重复着,“你相信我……我没有骗你。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再说……”
郁白摇了摇头。
“我究竟是以什么身份入京随侍,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这两年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角色……赵钧——不,陛下,您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吗?”
他看着赵钧的神情越发默然,心中的希冀也一点点地沉了下去:“陛下不愿也算了,或许今日,或许明日,我总有恢复记忆的那天。”
“恢复记忆”……这是赵钧悬在头顶的利箭,刻在心海的魔咒,却也是郁白无比渴望的未来。
“可是。”郁白低声道,“我想听你说。”
我想听你说事实真相,而不是编造的故事,我想听你说纠缠的过往,而不是虚妄的诺言,我想你履行誓言,将我当成独立的个体,而非你掌中的玩物。
如果你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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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钧突然便哑声了。
曾经巧舌如簧将人哄的团团转的人,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他分明不是被一两句话就能吓住的人。昔日他以庶子身份,扳倒太子入主东宫,当着满朝权贵的面亦不假辞色,哪怕是被人诬告、性命攸关时也未曾惊骇到如此地步,怎么到了如今,竟然能因一两句基于猜测而提出的诘问而哑口无言呢?
他是皇帝,他分明有无数理由能解释,分明有无数人手供他调配,供他继续编织谎言、欺骗郁白——就像他曾经做的那样。
在他沉默的第一个瞬间,他就已经失败了。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你还要离开吗?”
他话中竟有些恳求的意味。郁白冷冷注视着他,素白衣衫被山风扬起一角。他毫不掩饰道:“会。”
赵钧轻轻闭了闭眼睛。果然,不管记忆恢复与否,郁白永远是那个郁白。
自三年前大漠初见,他就知道,郁白是自由的灵魂,是山间的清风、天边的明月、清晨的雾气,纵使有群山围困、乌云遮蔽、烈日灼灼,他仍飘渺洒脱、皎皎生光、令人捉摸不透。
世上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脚步。
但他固执到近乎痴狂地想,总会有例外的吧?郁白,他难道就一丝软肋也没有、一点留恋也不存在?明明就在不久前,他们还能肌肤相亲、耳鬓厮磨,怎么到了今日,不过是听见了些许七零八落的真相,就会疏远冷漠至此呢?
赵钧自认野心勃勃,纵局势已然至此,他仍想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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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白任由赵钧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听着赵钧一遍遍的“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先回去”,冰冷神色下有一瞬的怔忡。
他真的……真的还可以相信赵钧吗?
如果所有的欺瞒和背叛都是真的,那么这一个春夏的真心、誓言、相拥而眠、耳鬓厮磨是否也是假的?
郁白沉默地望向浓密的树冠,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答案。
暮色渐起,倦鸟哀鸣。夕阳轰然落下,在环山的江水中溅起满天的晚霞,江水赤红如血,永无止境地滔滔奔涌。猝不及防地,夜色铺天盖地坠下,凶猛地吞噬了一切色彩。绮丽幻梦立即被夜色吞噬,再无踪迹。
于是他眸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他眸中酸涩难言,却在此时,忽有银白的亮光闯入了他的视线。
郁白双瞳骤缩,整个眼瞳被它占据。
——那是一支箭。
冷箭自浓密的树冠中掠出,直扑向远处的两人。郁白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做出了本能的反应,反身扑倒了赵钧。
……
索酒子,迎仙客,醉红妆。诉衷情处,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