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狼吞虎咽,几口就吃了个精光。她吃完以后,抹了一下嘴,感觉脸上有了一点生机。她对严微露出胆怯的笑容,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
孩子们很快搞清楚了他们被拐到荒岛上的目的。原来这些人属于一支恶名昭著的国际雇佣兵军团。训练、选拔、淘汰、参战、杀人、受伤、死亡,将会成为他们人生必然的轨迹。黑暗的命运在此刻就已写下全部的预告,几乎不可能再有任何逃脱的可能了。
她看严微没有回答也没有反应,就又加了一句:“我叫小红,你呢?”
一只小船悠悠地航行在海面上。风浪骤来,小船艰难地在闪电雷鸣中左支右绌。船舱里,五十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横七竖八地占满了一个大房间,有的还坐着,有的已经躺下了。风暴来袭,船身猛烈摇晃,大部分孩子已经支撑不住,“哇”地吐了满地,只有少数几个还维持着正常的身体状态,只是脸上难免也有恐惧和痛苦之色。这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却如同鹤立鸡群,脸上显示着与他人不同的超越年龄的淡然。
严微依然站立着,但旁边的小红脚下一软,不自觉地靠在了严微的身上。严微只得顺势一扶,将小红支撑起来,倒有点像是抱着她。这一切被旁边一个身形稍高的女孩看在眼里。
这种超然是有理由的。此时的小严微虽然只有十一岁,但已经独自生活了五年。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她出生于民国二年,父母带着她四处逃难,在她三岁的时候死于流寇之手,一个好心的女人收养死里逃生的她,艰难喂养到六岁,也去世了。从那时起,她就只剩下一个人,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居然也生存下来。她曾经在山野中流浪,曾经在村庄里乞讨吃百家饭,曾经在街头顽强讨活。那些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日子都过来了,一艘风雨中的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严微警惕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极少与人交际,便生硬地点了点头。
但神奇的是,小红居然熬过了这一轮残酷的优胜劣汰。那件事还没发生的时候,小红曾对严微说过,她也是从很小的年纪就独立生活。她的妈妈还没死
果然,下船之后,在岸上等着他们的,是一队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彪形大汉。为首的那人也不多话,先是举起手中的MP18冲|锋|枪,向天猛放了一连串子弹,吓得大多数小孩都捂着耳朵趴在地上。
此后两个人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训练自然是严格而残酷的,但更残酷的是不定时的险象环生的各种考核,又或者说是淘汰,因为每一次考核过后,都会有几个孩子要么丢了命要么受重伤,只要是没有了战斗力,他们就没用了,就会被消失。不到一年的时间,孩子的数量已经缩减了一半。但是教官们却习以为常,因为此后减员的速率就变慢了。查理曾对严微说,一开始的高淘汰率,就是为了筛掉那些一看就不具备培养潜力的弱者,早点淘汰就不必再消耗珍贵的资源。严微当时听得毛骨悚然,因为这“淘汰”并不是简简单单的退出,而是死亡,是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时代残酷,人命如草芥,死了几个未成年的孩子,竟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是可以承受的“损耗”。
是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女孩,也许是这些孩子中最瘦弱的一个。小女孩可能还不到十岁,因为抢不过大孩子,经常什么也抢不到,刚才又吐了一轮,实在是太饿了。她眼巴巴地望着严微手里的饼,感觉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是又不敢开口也不敢动手。严微看她实在可怜,就把饼掰成两块,看了看,然后把较大的那一块递给了小女孩。
严微本来不想答话,但看见对方殷切的眼神,便还是不带感情地回答:“严微。”
竹筐里的面饼很快被一抢而空。有些年龄稍大的孩子身形也高大些,很霸道地抢了不止一个面饼,于是便有些瘦弱的小孩什么也没有抢到。严微靠在墙壁上,很仔细地吃着手里的饼,她的每一口咀嚼都耐心而细致,不愿意浪费任何一点食物带来的能量,因为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她生活的常态。她刚吃了几口,身边便悄然多了一个人。
(七)往事
船舱的门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褐发白人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大筐面饼,直接扔了进来。孩子们一拥而上哄抢起来。严微冷静地看着他们,自己没有动,但犀利的眼神在一片混乱中检视,终于抓住了一个机会,便一个箭步上前,伸手去抓那最大的一个。但显然有人与她同时发现了那个目标,眼看就要争抢起来,那一只小手退却了。严微毫不客气地把面饼抓在手中,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小男孩,瘦瘦小小,面容清秀。那男孩笑了一下,开口道:“你好,我叫阿成。”
大概航行了一个多月,船才靠了岸。看见陆地让孩子们无比兴奋,但严微内心却逐渐冷下来。她早就透过舷窗看见了外面的情况,那岸不是大陆,而是孤岛。这些孩子要么就是被拐卖的,要么就是从街头流浪儿中强迫绑走的,她严微就是在贫民窟的一处废弃房屋里被捉住的。把这样一群孩子放到孤岛上,能有什么好事?只怕前路多舛,不知道有多少艰难和陷阱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