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在旁看着这对师徒说完话,屈指往紫袍太监立着的桌角敲了一下。
紫袍太监拱手称是:“奴这就去信,命忠直继续留在容小娘子身边探查。”
谢洵微垂眼睫,视线移回到慧光手里的信纸上,示意他继续读。
慧光嘟囔了一声“接下来忠直那小子没写什么正经事”,但还是继续读了下去。
这信的后面,忠直先是夸赞容小娘子姿容俏丽,又吹捧她厨艺过人。后面两页纸全用在这块上了,洋洋洒洒、仔仔细细写了容小娘子这几日做得菜肴如何如何美味……
谢洵却不阻止,反而按下书卷,兴致盎然地听着慧光将信读完。
忠直的信是探子快马加鞭送来的,赵管家坐着马车要比信迟了五日才抵达京城。本以为是功劳一件,却把事办砸了,赵掌柜不敢有丝毫的耽搁,一回京就风尘仆仆地就去国公府回禀了。
卫国公府,正院里“啪”地传出一声脆响。
卫国公冯正摔了茶盏,骂道:“逆子!蠢货!我怎么会生出这样不识好歹的女儿!瞎了她的眼睛,宁愿留在乡下也不愿意回京城里认祖归宗?”
旁边坐着的国公夫人上前来劝:“国公爷莫要气坏了生子,会不会是四娘子埋怨我们怠慢她,只派了老赵去接?还是我思量不周,应该让律儿一起去接他姐姐回京的。”
这国公夫人徐氏乃是续弦,她口中所提到的“律儿”乃是她的亲生儿子、卫国公的嫡子冯律。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冯正的怒火被拱得更盛,挥手又砸了一个梅瓶:“一个乡下野丫头,倒是心高气傲,还拿腔拿调的?是随了她那母亲的硬脾气!”
徐氏垂首一脸贤良的样子,拍着他的背顺气:“莫气莫气。”
“还有!”卫国公是越劝越气,脸都红了:“别管她叫四娘子,这等野丫头不配做我的女儿,你看看她哪点能和我们三娘子比?”
在旁坐着的瘦弱少女被点到,她就是与容可交换身份、Yin差阳错做了国公府三娘子的冯妙嘉。见卫国公提到自己,她站起身来,双眼含泪地说:“说来还是女儿的错,还是我亲去接她,跪下来求她原谅,与她各归各位。”
冯正一摆手:“不许去!她爱在乡下当野丫头就由着她去。三娘,你就是我的乖女,好好留在府中,不许再提各归各位这样的话。”
冯妙嘉眸中泪光闪烁,她藏下心中的欣喜,只露出担忧来:“可、可这样,与端王的婚约要如何办?女儿愿意替四娘子嫁给端王,只是、只是父亲您晓得,我与太子殿下已经私下定了终生,我愿意为了父亲舍弃,只是愧疚不能为父亲再谋取太子殿下的信重了。”
冯正正是为此要去接容可的。
他本来打好算盘,把容可嫁给端王,算是不背起旧时婚约,再把冯妙嘉嫁给太子,也不丢了太子的信重。结果现在全被那个野丫头给打乱了。
他焦急地拍了拍脑门,来回转来转去,最后道:“你与太子殿下的情谊可贵,不能破!与端王的婚约,我们按原计划。陛下那日只是提起,我先回禀说找到人了,其余不急。等陛下赐婚了,再派人去把那野丫头绑过来就是!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
有了卫国公冯正这一番拍板定论,冯妙嘉这些时日一直悬着的心总是是放下了。她还会是卫国公嫡女,将来更是可以嫁入东宫,等陛下百年之后,与太子登上至高无上之位,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松快了不少,回到自己的院中,终于有心思捡起绣框来,低声哼着小曲,绣那只未完成的荷包绣面。
就在此时,外间走进来一个丫鬟,捧来一个木匣子:“三娘子,这是赵管家托人送进来的,他说,这是安州的容娘子托他送给你的。”
安州的容娘子……冯妙嘉浑身一僵,指尖被针刺破了。她有些慌张地用绣帕擦去血珠,过了一会,才去看那木匣。
沉默了许久,她抬手打开了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再简单不过的银镯子,暗沉发黑的面上连个纹饰也无。这样的银镯子,连她身边的丫鬟都不愿意带的。
“此物若是留在我这里,只会碍了爹娘的眼。你把它退回去,同赵掌柜说,他今日没有往我院里送过东西。”
冯妙嘉说完,就重新拈起银针,再也不往那木匣里看一眼。
幸好远在百里之外的安州,容娘子见不到这京里令人伤心的事,此时她正与大花坐在院中晒着冬日的暖阳,看容可熏香肠。
先前灌好的香肠已经挂在草棚的高处晾了五日,今日容可将他们全部取了下来。她让忠直和大花砍了些齐肩高的树枝,插在地上做了个简易的架子,然后把香肠挂上架。下面升起火,将柴火烧成冒着火星的木炭之后,灭了明火,将先前摘的柏树枝放在上面加热。热度向上,柏树枝不一会就冒出带着清香的袅袅白烟。
容可搬了个小木墩坐在前面,取出了之前从林地摘来的青皮橘子,一一剥开。
一直在旁边的忠直光是瞧着就觉得酸牙,捂住腮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