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戛然而止于一声痛呼。
容大媳妇正幸灾乐祸,没注意四周,就被当头一个瓦罐砸中脑袋,嚎叫了一声往后退了几步,又被喜轿绊倒,在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
真真是狼狈,怪不得旁边的人都笑出声来。
容大媳妇捂着流血的脑袋,在嘲笑声中愤怒地看向动手的人——竟然是那个躺倒床上病歪歪的容可!
只见容可惨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细瘦的身子在北风中像片枯叶般瑟瑟发抖,一副命不久矣的病弱样子,但手里却紧紧攥着一只的破瓦罐——这瓦罐刚刚砸过容大媳妇的脑袋,破了的罐底还在滴血。
瘦小的脸更显得一双眼睛极大,里面燃着两团火,亮光逼得人不敢直视。
这分明是要同人拼命的架势。
容大媳妇生得粗壮,大腿都要赶上容可的腰,可如今却跌在地上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她心里奇怪,这可丫头从前和她娘一样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怎么今天这样凶?
但她还是强撑出往日的架势,咽了咽唾沫给自己壮胆,粗声骂道:“怎么!你个死丫头,还要同大伯娘拼命吗!”
“没错!”
容可一把扯下身边容母的红盖头摔在容大媳妇的脸上,提起破瓦罐对准她:
“我就是要与你拼命!你伙同外人强抢我母亲,我就是死了,也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同你拼命!”
第2章 进山和野菌汤 家中连一粒米都没有了,……
“我就是要与你拼命!你伙同外人强抢我母亲,我是病死了,化作厉鬼也要回来同你拼命!”
容可说得气势汹汹,开始真把容大媳妇和众人吓住。但她毕竟身板瘦弱,说话在风中都还要抖三抖,凶劲很快就退成了三分可怜。
容大媳妇往地上呸了一口唾沫,撑着地爬起来,顶着足足有两个容可那么宽的身子就撞了上来,嘴里不住骂道:“拼命!死丫头,你倒是试试?有我在,你别想误了牛老爷的吉时!”
也别想误了她的银子!
有了容大媳妇这话,牛财主家里来接亲的家丁也纷纷要上前来抢人。
众人蜂拥上前,容可却面色不改,丝毫不惧。她心里早就清楚自己病弱,加上寡母,战斗力也不过五,肯定是寡不敌众。方才砸容大媳妇那一瓦罐,只是出其不意,她从来没想过去和众人打架。而是手中一转,将瓦罐的碎口对准了自己脖颈——
“你们若是想将人抢走,先得踏过我的尸体!”
众人顿时停住了。
容二媳妇先哭起来:“可可不行啊!不行,不行的,你回去,回去!就当娘随你爹一起去了!”
容可没有答应,伸手把人拦在自己身后,一手仍持着瓦罐碎口,寸步不让,当真一副要刺破脖颈的样子。
“你当老娘是被吓大的!”容大媳妇扯着嗓门伸手上来要拽人:“你刺一个我看看!死了就死了,我出了那一副草席给你下葬!”
“也行啊。”容可笑了起来:“只是我死了,却不会白死。听闻牛老爷孙子在县里读书,今年县试有望得中,秀才家里若是逼死良民,将来还能封侯拜相吗?”
她的声音虽轻,却比破瓦罐还要锋利,逼得牛府管家不得不喊停家丁。
容可笑意更深,转而看向容大媳妇:“大哥哥也是。大伯娘为了大哥哥读书,这些年费了不少银子吧,总是盼望他将来得中。若是中了,逼死亲妹发卖婶婶,背了这样的名声,还能做官?”
容大媳妇抬在半空中的手僵住了。
容大媳妇有二子一女,其中大儿子是家中唯一的读书人了,全家供养着在县里书院读书。容可的父亲容二郎还在世的时候,也是辛苦劳作,一年收入大半都充作他读书的束脩、花费。
集全家人之力供养起来的未来秀才,可是容大媳妇的心头rou。她愿意出一副草席的钱给容可下葬,却不舍得坏了她亲儿子的名声。
这下,容可算是将牛家和容大媳妇的死xue都抓住了。
牛府管家先气得甩了袖子,喊了家丁回去:“走走走!回去了!真是晦气!白跑一趟!”
他是连推带踹地把人往回带,走之前还狠狠指了一下容大媳妇:“容大家的!这人我们老爷没接回家,你也没有收彩礼的道理,那些东西都得给我一分不少地吐出来!”
说罢,就带着人灰溜溜地撤了。
容大媳妇到手的银子飞了,还得把之前的礼都退回去,这和从她心头上剜rou没有什么差别。她气得原地直发抖,牙根咬了好几回,忍了又忍,在地上啐了一口,放下一句狠话:“老娘放了血,不会让你们好过!死丫头,你母女俩给我等着!”
说罢就摔门走了。
今日强娶的两大势力先后都走了,容可终于卸下劲来,放下了那只破瓦罐。她长松一口气,扔了破瓦罐,回身扶住了容母。周遭看热闹的人有的散了,也有好心的留下来帮点忙,收拾撞歪的篱笆,帮着把头昏眼晕的容母给扶回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