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半夜,舒宁枕在点朱腿上睡着了,有人来敲房门,舒宁瞬间惊醒过来。
点朱去打开门,谢瑶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圆领袍的小郎君。
舒宁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是花朝宴上那个小郎君,也就是当朝陛下梁策。
谢瑶让人扶着谢玉,领着舒宁从侧门出去,外面停了两辆马车。
谢瑶指着前面那辆,对舒宁道:“你和谢玉坐这辆,其他人坐后面这辆,出城后分开跑,按照商定的路线,最后在扬州会和。”
梁策扶着谢玉上了马车,舒宁也跟上去。
夜黑风高,谢瑶从窗口拉住舒宁的手,眉头紧锁,担忧道:“阿宁,谢玉……拜托你了。”
舒宁郑重的点头:“我会相顾好他的,”又补了一句,“我活着不会让他死。”
谢瑶看了看靠在舒宁肩上的谢玉,努力忍着没让泪水掉下来,背过身去,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舒宁挥挥手,哽咽道:“去吧。”
马车从谢侯府出发,从事先规划好的路线出城,到城门处被守门的士兵拦下。
舒宁坐在车内,一只手揽着谢玉,敛声屏气等待着外面的动静,心跳得极快,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声音。
驾车的小太监对士兵说了什么,就让开城门放行了。
马车驶出城门,舒宁松了一口气,探出头回首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城门灯火也越来越模糊,直到看不见。
谢玉靠在她怀里,他这身量是挺高大的,就这样靠着,将一身的力气都压在她身上,才这么一会儿,舒宁都觉着肩膀被压得酸疼。
一晚上行车,困得厉害,上下眼皮直打架,奈何马车颠簸,压根睡不着。
天亮时已经离京城不知有多远,谢玉行动不便,下车住宿也不方便,索性歇在车上,小太监去买了点吃的回来,又继续赶路。
就这样行了几天几夜,舒宁却看着着路越走越不像是去扬州。
舒宁敲了下车,叫停车,“我们不是去扬州吗,这不是去扬州的路?”
小太监一边赶车一边道:“夫人,扬州刺史倒向陈国舅,扬州别驾被控制,扬州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舒宁仿佛被雷击了一下,不去扬州了……
小太监片刻没有停,舒宁僵硬的坐在车里,有两滴温热的水滴掉在手背上,怎么……就不去了。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小太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夫人安心,小人会一路把夫人和侯爷安全送到目的地。”
舒宁抹着眼泪,哽咽着没回答,回头看着外面的路,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地界了。
直到下午,天色渐渐暗淡,驶过山崖夹道时,小太监对舒宁道:“夫人,前面是有镇子,我们过去歇歇。”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断崖两旁的树林让风吹得唰唰作响,看样子,风雨就要来了。
才走了一段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就让山道变得泥泞不堪。
山道间泥石被雨水冲下来,拦住了去路,还在继续冲下来,形势十分危急。
舒宁在车内不由得抱紧谢玉,小太监奋力勒住马缰,前面的路垮了,过不去,此处地势危险,只能掉头往回走。
就在回头刚出崖口之际,马车突然停下。
舒宁抱着谢玉,察觉到情况不对,她叫了小太监几声,没有得到答复,舒宁内心涌出巨大的恐惧。
她将谢玉放开,靠在车上,试探着推开车门,外面的雨幕遮天,三米内看不清情况,小太监不见了!
舒宁的心怦怦直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在马车门前叫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天色越来越暗,就着细微的光亮,她寻不到小太监的踪迹。
第17章 春安
连天雨幕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舒宁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小太监的身影,车后不远的山崖轰然坍塌,卷着滚滚洪泥绕过车身侧流去。
看着车内昏迷不醒的谢玉,再看着外面滂沱大雨,舒宁的泪水霎时掉落。
看着洪泥越来越靠近马车,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捡起缰绳,她并不会驾车,此时也只能奋力一试。
舒宁策马远离洪泥流水,马车颠簸不已,大雨浇shi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天色已经黑了,就着闪电的光把车停在路边。
她的手被缰绳磨破了,渗出许多血,雨水冰冷透骨,舒宁颤抖着身子摸索着回到马车,勉强点燃车内的马灯。
昏暗的灯光在这样荒郊野外的雨夜显得尤为Yin森,方才咬着牙齿驾车,下唇都被咬破了。
蓄积已久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彻底夺眶而出,舒宁抱着膝盖坐在车上,把脸埋在shi透的膝盖间,外面的雨声湮没她的哭声,惊雷又将她换起。
舒宁流着泪翻出包袱,也顾不得谢玉就在眼前,换下身上的衣裳。
在她过去十多年的生活里,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惊惧害怕和不知所措在这个雨夜彻底被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