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容与“嗯”一声,温阡这一辈子,Jing于营造修筑之业,若说他最在乎什么,除了岳红英,便只有一个温小野了。在柏杨山的时候,修筑楼台枯燥聊赖,他偶有闲暇,不知觉间总是提起小野,谢容与便听去不少。
“温叔与我说过不少你的事。”
父亲与他说过不少她的事?
都说什么了?她小时候野得很,干过的糗事可太多了,追兔子还算好的,她还拆过家里的灶房,将鸭子赶去茅屋顶教它们飞,有一回跟一条鱼比谁凫水快,大半日游走二十多里,找不到回家的路,直到第二日岳鱼七把她拎回去。
青唯很担心谢容与听说过她的这些糗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
她望着他,心跳如雷:“我爹……都说我什么了?”
谢容与垂眼看他,目光更深了些,“想知道?”
声音又沉又缓,沉到了青唯心里。
青唯只觉见方的床帐中有一江水,山石滑落,搅动着漩涡骤起,山风裹卷着水星子,在她身后推了一把,让她眼睁睁看着他靠近,越来越近。
山岚江雨中,唇上触及一片柔软。
却没有像上回在宫楼下那般稍触即分,带着十万分的爱惜,流连缱绻。
咫尺间,青唯看到他密如鸦羽的长睫,清冷的眼尾。
青唯忽然乱了。
涛涛江水掀起百丈高澜,要将她拖入适才的漩涡里。
帐中雷动,说不清是惊涛拍岸,还是她的心跳。
青唯的思绪也零落成片,恍惚中居然想起些有的没的——
他不是刚吃过药么?哪怕用了盐水,余味也该是苦的,怎么有点回甘?
当初假意嫁给他,想过会到这一步吗?她怎么没像新婚夜那样,预备着把他一掌劈晕了。
要是阿爹阿娘,或是师父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责骂她?她该怎么和他们交代呀。
爹娘还好说,到他们的墓前认个错,百年以后到忘川河前大不了受一顿鞭子,师父那里该怎么办?他会不会像上回她跟鱼比凫水那次一样,把她拎回去,捉了十条鱼让她一一比个够,她险些累死在小河里。
她水性好,奇怪溺水的感觉她分明是不熟悉的,此刻却仿佛陷落江海,被那漩涡卷着不断下沉。
沉沉的坠力让青唯在恍惚中感觉到一丝危机。
她忽然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将会溺在这一江水里,再也浮不上来了。
唇间缠绵未歇,她伸手扶上谢容与的前襟,一下子推开他。
她有点无措,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刚才的事,只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谢容与也在暗色里看她,片刻,道:“小野,我……”
“你轻薄我!”
不等他说完,青唯很快下了定论。
谢容与愣了一下,不由失笑,“我怎么轻薄你了?”
青唯不安极了,心跳到现在都犹如雷动,他千万不要听见才好。
她抿了抿唇:“你……你适才那样,还不是轻薄我么?”
这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心虚。
他靠近她,她就没有靠近他么?就跟着了魔了似的,那一刹她不知怎么就甘愿了。
都怨德荣!她都说了不想与他同住一屋,他却非要她从旁照顾他的病症。他有什么病症?她才真正患了病,病由不明,总之一靠近他,言语行径就会乱的。
青唯只觉这床榻是呆不下去了,越过他就要下床。
谢容与拦住她:“你做什么?”
“德荣让我看着你,”青唯道,“我去搬张椅子,在床边上守就是。”
谢容与又失笑:“你坐着还怎么睡?”
“不睡了,反正天都快亮了。”
谢容与握住她的胳膊,想把她捞回来,奈何青唯眼下真是敏感得很,手肘被缚住,立刻回身一式擒拿,单腿侧压在他的膝头,“你是不是又想占我便宜?”
谢容与简直无可奈何,“温小野,你且看看你眼下的架势,谁能占得了你的便宜?”
青唯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以人为锁,将他困在床头一隅,整个人几乎是贴着他的。
还不等她撤开,谢容与抬眼看她:“把衣裳穿好。”
她出门在外轻装简行,身上的中衣还是他日前借她的,她洗过一回没还,穿着十分宽大。青唯的目光循着他方才的视线下移,襟前的内扣不知何时开了,露出锁骨与一小片……
青唯的脑子嗡鸣一声,手忙脚乱地下了床连退数步,系了三次才把内扣系好。
床榻有些凌乱,谢容与起身把被衾整好,“过来睡。”
然而话音落,那边却没有回应。
谢容与回过头,只见青唯无措地立在屋中,目色有点茫然,有点复杂,大概是没想明白今夜是怎么回事。
她小时候野天野地惯了,刹那间天塌地陷,独来独往了数年,为求自保一直与人疏离,有些事想不明白倒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