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蓦地倾身过来,注视着她,“几年前高门贵女对我芳心暗许,一心想要顶掉你嫁给我,这一点就没什么必要了吧?你为何要与人提这个?”
他一靠近,身上清冽的气息扑面袭来。
明明这气息很熟悉,再熟悉不过了——从前每一夜同榻而眠,她都能闻见的。
可眼下这气息一逼近,她的心不知怎么剧烈地跳动起来,“那是因为、因为……”
“我私以为,”谢容与的声音沉沉的,“这一句,纯属一时口快,真心泄愤所致。”
他垂眼看她,“怎么,你离京之前,有人与你说了什么,让你介意至今吗?”
小野是个大度之人,他知道,佘氏在翰林诗会上一番剖白,还不至于让她往心里去。
青唯听了这话,搁在榻上的指尖微微一颤。
她蓦地想到在她离京前,最后去见曹昆德的那个夜里,他和她说:“小昭王能走到什么地步,尚没有定数,好在他年轻,也没有真正成亲,还是有捷径可挑的,若是跟哪家高门权户强强联姻……”
这句话,在当时听起来只是不是滋味罢了,眼下不知为什么,忽地在心中泛起涟漪。
青唯心间一跳,脱口而出:“不是!”
“那是什么?”
“是……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青唯望着他,非常急切地解释,“逃婚总得有个契机吧?你在外头沾花惹草,还跟曲停岚一起吃酒招歌姬听曲,这些我就不管了,但是你还打算着另娶他人,这个在我这里自然过不去,正是这样我才……”
青唯话未说完,蓦地息了声。
她在……说什么?
她谎言里的那个夫家,明明是她臆想出来的,东安富户谢家,怎么说着说着,竟变成京城谢氏容与了?
谢容与的神情仍是淡淡的:“我回宫不久,兵部的佘大人的确进宫来见过我,委婉与我和母亲提过他家千金悔婚未嫁之事,但是我,回绝了。”
“这事纵然我自认为做得没什么差池,但是,”他的声音忽地非常温柔,“娘子,为夫错了。”
青唯只觉得头皮一下子要炸开。
他又在说什么?
明明在解释她编排的谎话,扯到他们两个人之间做什么?
再说他们本来就是假夫妻,他与她认错又是要做什么?
青唯张了几次口,只觉得再说下去只会越理越乱,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说不过就动手,不想动手直接走人。
她盯了谢容与一会儿,蓦地翻身下榻,折身就去推隔间的窗。
谢容与跟上去,把窗掩上:“你做什么?”
“我不想住在这儿了,我要出去住。”
谢容与手牢牢把住窗闩:“出去?你去哪儿住?”
“天为被,地为席,我随便找棵树,凭那伍聪还能发现我不成?”
谢容与不由失笑:“我是慢待你了还是哪里得罪你了,好端端的客栈不睡,你要去睡树上?”
他一顿,收了笑意,语气也缓下来:“你在介意什么?”
青唯原就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他既这么问了,她便也不遮掩,径自道:“你我本就是假夫妻,原就不该这么毫不顾忌地住在一起。成亲的时候,我用的是崔氏女的身份,你用的是江家少爷的身份,任谁都没有当真,眼下你我做回自己,自不能以夫妻之名相处。”
谢容与听了这话,顿了顿,刚要开口,只听青唯又道,“再说了,你我天差地别的两个人,若一直以来我只是我,你只是你,想要见上一面都难,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结为夫妻的。连你的姓名我都是从别人口中的得知的,不是吗?”
这话一出,谢容与稍愣了一下。
青唯心中慌极了,她知道朝天就守在楼梯口,说完这番话,立刻高声道:“朝天。”
朝天的确尽职尽责地守在楼梯口,但两日前,主子叮嘱过他,从今以后,无唤不得进屋,眼下主子没唤,少夫人唤了,主子最在意少夫人,他眨眼就进屋了。
“属下在。”
青唯问:“这客栈还有屋子吗?我要换一间住。”
不等朝天开口,谢容与立刻道:“不行,你住另一间,我不放心。”
“那怎么住?”青唯道,她四下望去,心道是左右这床榻够宽,径自走向朝天,“把你的刀给我,我把这床榻劈成两半好了。”
朝天一呆,蓦地退后一步,他心思急转,目光落在右侧本来搁着卧榻,少夫人来了以后,被改作浴房的隔间。
劈什么床呢?劈开了还能合在一起,就算不合,中间一条缝,两人能相隔多远?翻个身就到了。还废刀。
“不如属下把浴桶抬出去,把床铺了,收拾收拾,少夫人和公子分开对面隔间住吧。”
德荣说过的,出门在外,想想公子最关心什么。
公子最关心少夫人,少夫人的意愿,必然就是公子的意愿。
朝天说做就做,不到一刻就把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