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爱沈静,只是他爸总自以为情深义重。
那个男人自己看不出来,江箫看得出来。
他爸在饭桌上吃饭的时候,总喜欢盯着沈轻看。
知父莫若子,他从高中时就渐渐发觉了,他爸其实并不喜欢沈轻那种性格,没有哪个男人愿意数十年如一日的讨好一个外人不懂事的儿子,所有的迁就和容忍,不过都是为了他爱的那个女人。
他爸总这么上赶着沈轻,他爸是上赶着年轻时候的沈静。
他爸只是怀念过去的沈静,然后娶了自己多年的执念,圆了自己的梦。
沈静只是嫁给了一个倚靠,这个倚靠是谁都没关系,她只要一个安稳。
人都是为自己而活,却总习惯假借着爱别人的名义,感动自我。真正愿意舍弃掉全部的自己去全心全意的只爱一个人,江箫活这么大,就只见过一个沈轻。
他知道,但他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他爸,他一直费心思讨好的冷小子,心里其实对他有着不亚于亲子对亲父的孺慕。他说了,他爸就会松懈,沈轻是个很敏感的人,而继父是个蠢笨的老实人,说话稍微越界一点,都会像刺痛亲儿子那样去刺痛继子的心。
亲儿子会原谅不懂事的父亲,继子不会。
他也不能告诉沈轻,因为一个被很多人讨厌的孤独的孩子,需要一个无条件去包容他宠溺他的父亲。
他其实知道很多事,但他只能自己憋着。
他高考报上M大以后,上头的五万块奖学金就发了下来,他爸很高兴,这么多年来,第一回 没带沈静沈轻,单另把他拉到外头去下了个馆子。
他也是高兴的,以为他爸要跟他说些望子成龙心愿得成之类欣慰赞赏的话,席间父子俩对坐而望,相视一笑。
他在那一刻,特别想抱着他爸哭一场。
他真的憋的好辛苦。
他爸把菜单递给他让他随便点,他点了一堆他爸爱吃的菜,但他不想谈外人。他心里有太多话想跟他爸讲,他爸难得有一次肯这样倾听他,他为什么要提那些让他不痛快的事?
那阵子,无论乡镇还是省区,各大媒体网络上都在报道着他的事,“省状元”是个会发光的头衔,他爸脸上也总骄傲的挂着笑,于是他就有些得意忘形的跟他爸讲,他在未来的计划和打算。
他说他知道大首都物价高,叫他爸不用Cao心他生活费的事儿,他夸下海口,说自己随随便便就能考个年级第一,奖学金除了他都没人敢拿,他说他住了这么多年的宿舍,人际关系什么的最擅长了,他融进新集体也是分分钟的事儿,叫他爸不用担心,他还说他是省状元,不会比M大别的学生差到哪儿去,他挺高兴上大学不用在被别的科目拖累,现在可以学自己想学的英语了,等毕业有了出息,他还想带着他爸去国外玩玩儿。
他其实还想跟他爸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他要去找他亲妈,让他妈看看,她抛弃的儿子和丈夫,现在过得有多好。
不过他没提他妈,因为他爸不喜欢。
他废话很多,他爸笑脸憨憨的听着他兴高采烈巴拉巴拉扯了一堆,然后弯腰给他满上了一杯酒,退回去的时候,他爸随口问了句“我跟你妈打算在市里买一套房,你上头下来的那钱,打算怎么花啊?”
他接了他爸的酒,跟他爸碰了个杯。
一口全灌进了喉,呛得满眼都是泪。
他爸见他红了眼,以为他生气不愿意,立刻又转了话口说就随便问问,安慰着他不要多想。
他直接就哭着笑出了声。
他该怎么跟对面那个很长时间没有正经看过他的男人解释,他在哭什么?
他怨恨沈静和沈轻,却从不敢恨他爸,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他会在心里为这个人辩驳。
和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结了婚,生了一个脾性和自己完全不像的儿子,他爸其实也很倒霉。
他妈是个强势有抱负的女人,相比之下,他爸的老实憨厚就成了懦弱没用,从前他爸一直在他妈的面前抬不起头来,作为丈夫的骄傲和自尊被他妈厉词数落的一点不剩,他爸是怨他妈的。
怨他妈,也怨和自己一点也不像的他,沈轻老觉得自己委屈,江箫其实还挺羡慕他。
最起码沈轻的钱,还没沾过手就被他妈果断截住拿去还了房贷,简单直接又坦荡,不比起他爸给他来个糖衣炮弹最后再一刀扎在心上来的痛快?
他爸守着家里那套旧式楼房住了多少年,连装修都没修过一次,又怎么会想买房?
只是他守护着的那个女人,太缺安全感了而已。
他爸总是这么自我感动自我付出,让他都不好意思开口从他身上再求点什么别的。
他爸总希望他能再懂事一点儿,他也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遵循他们父子之间的默契。
于是他就沉默。
他是沈轻执着了十年的哥,他是沈静心里放在第一位去讨好的继子,他还是被他爸寄予厚望的,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