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争先恐后地给店小二扔银子,小二慌乱地接住,一时没主意,也不知该收谁的。他想征求一下两位当事人的意见,然而那位传闻中的白家姑娘身边围满了人,自然是没空搭理他。相较之下,那位备受冷落的柳三公子,沉着脸,径自换了隔壁一桌坐下。他不提赔钱的事,反倒是问他要一壶热水。
店小二喏喏, 赶忙呈上一壶茶。
茶水色清,入口清寡,然余香悠长,与昨日的绝非同一种。
柳和静抿一口,有点惊喜,问:“雾山毛尖?”
店小二有心示好,附身解释道:“这茶是今早与您一行的那俊秀公子给的, 说是只管拿来泡给白姑娘喝。”他不提还好,张口一说,柳和静的脸色更差了,眉心拧成川,别开眼,就这么干坐着。
待了会儿,白茉莉身边的人散去一些,他才没头没尾地说一句:“走吗?”
白茉莉连眼神也吝啬瞥他,问:“赔钱了吗?”
柳和静梗住,丟给店小二两锭银子,语气生硬地继续说:“赔了。”
店小二欢天喜地接过来,只是他没等他算出具体的赔偿金额,找回一些零钱,柳和静双手按在桌面上,撑起身,怒气冲冲地上了楼。
眼见柳和静离开,一位娇俏姑娘从人群中跳出来,欢喜地往白茉莉怀中扑, 笑嘻嘻道:“柳三好大的脾气。”
白茉莉接稳了她:“他不走, 我看你是不敢出来了。”
“柳三我可惹不起,”娇俏姑娘挽住白茉莉的手, 眼珠一转,猜测道:“不过看他那醋样,定是你去淮扬地,只顾与鹤公子玩,忽视了人家吧。”
白茉莉随她话里的意思,也调侃地说:“鸦鸦, 你既然知道我去了淮扬,怎么不关心我受伤的事?”
暗鸦暧昧地拿指尖戳她:“冤家,喜欢自讨苦吃的人才会关心你。”她见柳和静走出许多,不舍似的,还回头望向此处一眼,不由又笑,“你这狠心人,真不去哄哄他?”
白茉莉伏在她耳畔轻声说:“若不是我心里顾及和他的情分,杀他的心都有了。”
暗鸦诧异地一愣,随即故作无事地拍手称好:“你想,那便狠狠地杀。倒叫他醉倒在你的温柔乡中,生不能,死不得,难捱地求你给他快活。”
她素来是个口无遮拦的主,白茉莉习以为常。但柳和静厌极了她,更甚者,他将白茉莉骨子中待人的一些漫不经心,尽数归咎于这位暗鸦女的不良影响。暗鸦哭笑不得, 也懒得解释,索性白茉莉一年到头与柳和静见不到几面,她有事来找时遇见, 能避则避罢了。
此次两人不过是偶然相遇,随意聊几句,白茉莉眸子亮一瞬,突然道:“东厂的人近日怕是要追过来,你——”
暗鸦心惊rou跳地捂她的嘴:“不许说!”
白茉莉无奈地眨一下眼。
暗鸦道:“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呀!每次见面都被你坑,再这样咱俩没得朋友做。”
白茉莉笑道:“你还差我一件事。待此件事了,我把你的名字从三请令上划去不好吗?江湖自由第一人的称号,非你莫属。”
暗鸦啐她:“你这是被柳三刺激了,又来试探我吗?你疑心病重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白茉莉满不在乎地说:“赶明让生烟翠给我瞧瞧。”
暗鸦紧张地抓起她的手:“靖毫谷·生烟翠?”
堤笼烟翠,人生花醉,照荷塘月色莲初睡。(*)
云迹散落, 扁舟回, 步入松林竹,风草绕垒。
竹间药,长泉净水,行至罕迹,为求一方忘寐。
靖毫谷·天下第一神医的头衔,加之为人医心仁术,苦行江湖路,有所求治必应的理念,江湖中无人不称其一句美名。
暗鸦慕名已久,然而几次听闻他的消息,匆匆赶至时,却总遗憾地与其失之交臂。她知白茉莉与生烟翠交好,江湖甚至一度传言两人存有私情。但她不想让白茉莉误会她对她有所求, 故一直未曾求证过。
此时她听白茉莉提及, 一时兴奋,忘乎所以,念了句坊间传言的“堤笼烟翠,人生花醉”。白茉莉默默听着,再看她,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
暗鸦摆手,掩饰着发烫的脸颊,道:“别、别当真,我不过是好奇,你听听就罢!”
白茉莉思虑片刻,道:“我正要出一趟远门。你在此等我十日,若十日我不曾归来,便劳烦你去一趟州朔城白家, 替我给阿爹捎句话。”
暗鸦问:“什么?”
“就说:女儿不孝,带着姐姐先行上路。他日黄泉相见,一家人团了圆,再行叙旧。”
暗鸦听得迷糊,末了愣住,不由怒道:“你又托我干这个?几次了?!”
白茉莉夸她:“这不我马上出发,紧接着就遇见了你, 都是天意。你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我还能给你介绍生烟翠, 多划算的买卖。”
暗鸦敬谢不敏:“捎话我可以帮你,但神医的事儿免了吧!”她可不想事后被白茉莉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