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和静垂眸片刻,将其中的利弊分析几遍,而后落寞地笑了笑:“鹤公子所言甚是。”他起身欲走,鹤公子安稳傲然地坐着,一声“送客”也吝啬说。
待到柳三公子离开,鹤公子一瞥桌上的留物,嫌恶地吩咐侍人,给他追送过去。
侍人胆战心惊,道:“这是柳公子特意留下的,说……说是白姑娘喜欢。”
“哐!”瓷做的小蓝壶碎在地上,霎时间满屋浓郁的醇厚酒香。
一闻那甜酒香,鹤公子怒火更胜,尤不解气,一把还试图把茶桌掀翻。
奈何那梨花木的桌子重,他踹不动,掀不翻,退而求其次,便把桌上的一干茶壶茶盏统统扫落在了地上。碎瓷片溅开一地的花,凉茶水飞溅地更远些。
鹤公子自觉沾了满身酒味儿,往三月阁后院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改道要更衣。
沐浴完,一脚踩在尚未来得及收拾的碎瓷片上,眼中疼得含起泪包,一瘸一拐地跟白茉莉控诉:“今天阁中来了一个人,如何如何的,气坏了我,还把我打伤了。”
白茉莉真是惊讶,竟然还有人能治得了他,忙问:“是谁?”
鹤公子说:“你都不关心我的伤!”
白茉莉说:“你嘴巴还在,尤自叭叭不停,想来是无恙的。”
鹤公子捂胸口,说:“可我心里苦。”眼看白茉莉不搭理他,鹤公子添油加醋又说:“他还把我给你买得甜酒打碎了!”
白茉莉一个激灵,坐了直,随他说:“这人当真坏得很!”
鹤公子抿唇笑,连连点头:“嗯嗯!”
然后白茉莉问:“我酒呢,没再买?”
鹤公子纠结地搅起手指,试图编谎话:“我着急来见你,已经差人去买……再去买了!”
“买酒人何时回来?”
“唔。”鹤公子语结。
白茉莉便是严肃地说:“如此,在买酒人回来之前,你和我都不要再说话。”
鹤公子扭头,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恨恨道:“我现在就去……看看他回来没有!”
第12章 总相知
四方锁城十声钟,一汀烟雨一城红。
手掌刀剑杀死生,恩消怨罢且从容。
十日已过,淮扬城将开。
生烟翠裹紧了衣衫,守在城门一角。候久了会,细雨沾衣,留下几处Yin冷的shi痕,再久些,寸寸缕缕的Yin寒之气钻入体内,引得他哆嗦地搓手搓胳膊,连连跺脚。
旁边一总角小孩多看了他几眼,道:“哥哥,你若是冷,我可借你一件外衣。”他虽穿得粗布,但胜在厚实,可抗风、可挡雨,人穿得暖和,说话间腰脊也挺得直。
生烟翠说:“好弟弟,你可是淮扬城中人?”
小孩道:“自然。”
“那你可知这城门何时会启?”
小孩昂首望一眼甚为高大宽广的城门,鼻头微动,道:“快了吧。我几乎闻不见血腥气了。”
淮扬地界自古多雨,更别提锁城之日,连下的几日倾盆雨,将整座城池细细地冲刷一新。纵使青石板路混了泥,石桥柱泼上血污,经过雨水的反复洗礼,终皆会汇入那一条穿城而过的宽河,流出淮扬城,送走无数隐秘的厮杀。
沉重的一声闷响过后,眼前城门中央,徐徐亮开一条缝。待到缝隙越开越大,直至全然打开,生烟翠目之所及,是满城中飘摇的烟雨。
他早先也有略耳闻,锁城一日,白家人成三月阁·鹤公子的入幕之宾;锁城三日,一道涉及前朝的闱秘消息,被神秘人拍走;锁城六日,淮扬焦家满门被屠;锁城九日,追日、逐月两派百年宿怨,终得和解;江湖客话·夔光霁死于驿站,其徒懒秋风继任客话人之责;其余林总,死伤不计其数。
生烟翠为医,自然对血气多有几分包容。眼见身边其他人神情犹疑,他举步踏入,走在了最前。方才同他搭话的小孩随之跟了上,道:“哥哥,需当小心。”
生烟翠笑说:“眼下这城中只有死人,还要小心些什么?”
小孩解释:“你有所不知,这淮扬城门以河口建,咱们自上游口入,城中人自下游口出,所以没遇上活人。但是——”他着急道,“听说焦家大火,整整燃了两日才熄。焦家可是淮扬三门之一,最擅长制毒用毒,倒叫火那么一烧,雨水那么一淋,谁知道眼下的空中水里,还会不会残留有什么毒啊。”
生烟翠笑得愈发欢畅,道:“你若是感觉身有不适,只管去三月阁找我。”
“啊?”
“万毒一药生,我生烟翠的名声,你有所知,也不知?”
生烟翠心中自得,坦然受了小孩崇拜的眼神,扬长而去。他沿路直走,远远瞧见那八角楼的飞檐时,步子一转,踏入一条僻静小巷。行至半途,他停在一扇矮门前,叩了响。
悄无声息地,无人来应门。
再叩。
半晌,门后响起慌乱的开门声。
生烟翠心中盘算,虽然比预定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