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大年初四。
尸体先送到了所里,家属随后就到了。接待家属的是刑警张大力和梅子,乔言在停尸房里等着,有点跑神了,她想,如果有一天她也躺在这个冰冷的抽屉里会是什么样,母亲会不会更多地体谅她,后悔没把所有的爱与理解给她。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身为一个成年人,乔言为这个幼稚的想法鄙视自己。为了争宠,她都想了些什么。
门口有声响,人来了。乔言收起思绪,直起身子。
张大力走在最前头,给梅子和家属开门。
时隔多日,再见竟是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那日的旖旎和温情实在不适合在这里得到任何重温。
他来了,一身黑色毛呢大衣,一副黑色墨镜,看不出任何情绪。
乔言早就穿好白大褂,捂好口罩,进入工作状态。
乔言拉开抽屉,掀开白布。这是个非常残忍的场面。才露出头发,额头,余修就已握起拳头。
尸体几乎面目全非,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受不了这种刺激。他已经算很冷静的了。
“您看,这是您弟弟吗?”乔言问。
余修看着尸体的手,最后看向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点头,“是。”
接下来,乔言例行公事对他讲:“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我们还是要问一下,您是否同意我们对尸体进行解剖?”
第9章
这个环节,许多家属是不同意的,但法律规定,只要案件存疑,即使家属不同意,为了找到凶手,也是有必要解剖的。相信张大力已经把案件相关内容传达给家属了。
乔言耐心解释:
“如果继续腐烂,恐怕会影响结果,甚至影响案件侦破,您──”
“──同意。”
他应得太快,太容易了。乔言,梅子,张大力都有些惊诧,一时无人言语。
后来乔言说:“谢谢配合,我们会尽一切力量还你弟弟一个公道。”
许是这句话触动了他,他看过来,看着她的眼睛,“我能和我弟弟单独待一会儿么?”
“可以。”
接下来的几天,乔言又出了几个现场,有时间就跟张大力,梅子参与那宗案件。但案件进程很不乐观,数次进入僵局,毫无头绪。
周五那天,乔言有些头痛,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压力大。梅子下班前跟乔言说:“要不你休息一下吧。”
乔言被男朋友劈腿的事单位所有人都知道。但没有人看出她的颓丧与悲伤。她用工作把自己填满,她不想用任何一点时间去思考她为什么被劈腿这件事。
不想硬撑了,今天是她下班最早的一天。地铁站人还没那么多,乔言得了个座位。地铁很快开起来,有微风在她头顶吹过,应该是从出风口出来的。吹风对头痛不利,她只好换个地方站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地铁还没开出站点时,她看见一个人,看背影与她倒有几分相似。
“陈香。”乔言低低地念出这个名字,在最近的一站下车。
乔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坐在椅子上,等。
下一趟地铁很快就来了,正对着她的车厢里,有个穿蓝色风衣的女人,长发披肩,站在靠门口的位置,正在看手机。她们的确很像,很像。乔言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她。
陈香并没有发现她,总是这样,不知道她是故意避着她还是她们没有缘分。她们从来没有面对面过,就像彼此根本不存在似的。但她却像个魂一样,随时随地出入她的家,并且一次都不让她遇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她乔言光明磊落,现在却在暗处偷窥,为什么会是这样,凭什么呢?
乔言搭乘下一班地铁回家,途径一个三甲医院。每天都在这里路过,只是今天,乔言鬼使神差地就进去了,挂了一个心理卫生门诊。
门诊大夫是个女人,乔言前面有两个病人,都是去开药的,占用时间很短,乔言很快就进去了。
“你什么情况?”女大夫问。
乔言说:“可能有点焦虑吧,我妈有个私生女,她的私生女把我男朋友撬走了。之后我一直心情不好,也一直没有休息。”
“那我有什么能帮到你?”
“你觉得我有病么?”
女医生笑了笑,“你能主动来寻求帮助,还是值得鼓励的。至于你有没有病,我们先不要下定论,如果你自己不怀疑自己,对情绪的变化有察觉 ,并且能得当控制,我更愿意相信你没有病。”
没得到一个确切答案,但她好像更清醒了。
路上,乔言接到张大力的电话。
“哎,小乔,明天要见姓余的家属,别忘了。”
“没忘。”
“你在哪儿呢,这么吵?”
乔言恍然回神,发现自己站在马路中间儿,所有车都在对她按喇叭。
她急急跑到马路对面,“我在回家路上。”
“这些日子太累了,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