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长途货车司机一般多少都会点修车,只是对着沈笃那辆张扬的红色超跑看了看,最终还是没敢下手,这要是弄出点问题来可真就是飞来横祸了。
不过好在,他把手机借给了沈笃。
沈笃捧着手机才想起来,这电话……
该打给谁呢?
什么道路抢险救援电话他一概不记得了,手机关机,平时负责他汽车保险的经济还有4S店的人更是从来没记过号码,要问问那位好心的货车司机好像也可以,但是……
现代人的手机一旦没电,就好像顷刻间与这个世界失联,这时候脑子里会蹦出的那串号码,往往都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或事,而他脑中居然飘过了两串数字——
肖飒的,和唐堂的。
他从来没有刻意去记过,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居然就把这两个人的电话都背下来了。
肖飒现在连公司都不去,大概就算洪水海啸都不能让他离开邹允半步,那个死样子他是懒得去招惹了,省得自讨没趣。
想着想着,似乎是一种无意识的行为,他居然拨通了唐堂的电话。
几乎在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唐堂就接起了起来,沈笃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拨号了,那边唐堂的声音就焦急地挤出了听筒——
“邹允!”
如果不是想起来电话不是自己的,沈笃大概会把这部手机也直接砸掉。
就在他准备直接按下挂断键的时候,唐堂的声音再次飘了出来。
“是……沈笃?对不起,因为是陌生号码,我以为……”
“不好意思,邹允不见好几天了,从那天离开后,我一直找不到他……就有点……”
“着急了。”
邹允不见了?
沈笃微微蹙眉。
这几天即使自己天天往返在公司和肖飒位于观海一品的那个家,他也没见过邹允,肖飒每次开门后就直接在门口跟他交接工作,连大门都不让人进。
只是出于了解和直觉,他不认为除了邹允,还有谁能把肖飒困在屋里这么多天,所以默认了邹允肯定是跟肖飒在一起的;可是如果从唐堂的角度上来看,邹允的确好像是失踪了。
连他都不知道观海一品里发生了什么,唐堂的焦急似乎也是情有可原的,哪怕只是出于朋友的立场,要是肖飒失踪了,他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他在心里大概安慰了自己两句,捧着手机木然道:“我车坏了。”
“坏哪儿了?叫拖车了吗?或者报警?这大半夜的,你在哪儿啊?自己手机呢?”
唐堂的问题连珠炮似的往外蹦,不易察的着急里有某种关心恰到好处,是沈笃之前在跟任何人的相处里都没有感受过的。
他突然又想起当初唐堂那句——
“我不会扔下你不管的。”
“大哥,天都快亮了,你家大半夜是早上六点吗?”他嘴上不饶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角微挑,已经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我手机没电了。”他的声音随着嘴角的弧度渐渐软化下来,“在去别墅的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是我上次去那儿吗?”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唐堂突然打断道,“市里过去就只有那一条路吧?”
沈笃有一瞬愣神,然后就这么呆呆地捧着手机点了点头,半晌后才想起来,唐堂是看不见他这个动作的,只好木木地嗯了一声,带着点鼻音。
唐堂闻声也没有再废话,撂下一句“你原地等我”,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看着大卡车的尾灯走远,沈笃又回身看着市区的方向,第一次在心里有了一种焦急又期待的情绪。
那一晚在别墅酒醉,他听唐堂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那个如同当晚室内灯光一般晦暗的童年。
他从不同人说起,是觉得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但直到那晚他才知道,过去的事情或许永远都会在经历的人身上留下痕迹。
因为那些痕迹,唐堂究其一生都会感激邹允,感激邹允给他的安逸人生,和童年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也许也是因为那些痕迹,肖飒依赖邹允,像是人活着就要呼吸。
而烙印在他自己身上的痕迹,大概就是他再也没有办法信任和依赖任何人。
他的生命里走过了太多不负责任的人,父母、亲戚、肖震峰还有孤儿院里来来去去、自私自利的那些孩子,甚至也包括肖飒——
如果没有邹允,肖飒不会是现在的样子,即使有了邹允,肖飒也只愿意对邹允一个人负责。
在那栋吃人的别墅里活着太难了,所以肖飒把孤僻写在脸上,生人勿进,性格乖张;而沈笃,则是学着把一些把埋在心里,深到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
但有些东西存在过,就是无法抹去的,比如童年的烙印,比如人本能的,对于孤独的恐惧,对于陪伴的渴望。
这么多年沈笃都用肖飒嘴里“无意义的狂欢”来消弭这种恐惧,弥补这种渴望,用一种远观的姿态,躲在一道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