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肖飒的死……
会不会也只是梦境的一部分?
他艰难地睁开双眼, 看到却不是激动的唐堂,而是面无表情的沈笃。
沈笃难得穿身成套的正式西装, 只有黑白两色,连那双好像永远都不是在勾人就是在鄙视人的桃花眼都没有任何情绪, 严肃又冷静地看着邹允。
“你醒了。”
他似乎都对邹允突然醒来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意外或惊喜, 毕竟医生也说过了, 邹允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没有任何问题——
他没有醒,只是自己不想醒来。
那什么时候想醒了, 就醒了,这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邹允紧张地环顾一周,还是没有找到唐堂的身影,心瞬间就跳到了嗓子眼。
他的世界也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人的离去。
“唐堂不在。”沈笃似乎明白他在找什么,淡定地解释道:“他在医院呆了一个多礼拜,就算可以趴在床边休息,也总要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邹允终于松了口气,木木地看着沈笃,“那你……”
沈笃来这里干什么?
“作为肖飒生前的委托人——”沈笃的表情和语气还是没有什么变化,“我负责处理他的遗嘱。”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我碰碰运气罢了。况且——”
尽管他从头到尾都像个被设定程式的机器人,但这一刻眉尾还是不自觉地轻微抽搐了一下。
“唐堂一直守在这儿,难得有机会——”
“我想,你如果醒了,也许有些话会想单独问问我。”
肖飒……
生前?
遗嘱。
终究,一切都不是梦。
邹允无力地阖上眼睑。
倒不是多痛,就是觉得胸口有个洞,呼呼地漏风。
至此,他的世界,永远都会缺点什么。
从偏头躲开了唐堂那个吻开始,他就没办法再逃避——
他是爱肖飒的,只爱过肖飒一个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也无论为什么,他们已经永远不可能在一起。
拒绝唐堂的好意,放弃去西雅图的计划,和唐堂保持距离,是因为他从来不觉得唐堂亏欠过自己什么;他和唐堂之间,就算没有肖飒,也永远只能是朋友而已,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接受唐堂的一切。
最后,他选择独自去挪威,只是想跟以前的一切道别。
抛开那些欺骗和补偿,他最终没有办法和肖飒在一起,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他真的累了。
他不想再每一天都担惊受怕地猜测,肖飒是不是还爱着自己,肖飒又有哪一句话在撒谎。
其实早在一切谎言揭穿之前,他和肖飒的相处就不正常。
肖飒看似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他,他心里也的确深深地爱着肖飒,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都在重复着试探、靠近,又再争吵、冷战的戏码。
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Jing疲力竭,没有能力,也没有力气再去寻找他们之间的症结所在。
从来,他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他只是想逃得远一些罢了。
唐堂问他有没有恨过肖飒。
他真的爱过肖飒,又怎么可能没有恨过。
就像他当时给唐堂的答案那样,他选择不恨,只是想放过自己。
可就算被肖飒压在窗台上洞穿的那一刹那,他也没有想过,要让肖飒去死。
善良如邹允,就算看到刘峰的惨状都会心生不忍。
他只是希望和肖飒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从来没有想过肖飒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那可是肖飒啊……
那么年轻,那么帅气,那么聪明,那么优秀……
是他真心喜欢过,也是唯一爱过的人。
肖飒怎么会死呢?
在离开时他想到过,从此以后,也许他们之间连日月星辰都会有时差,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肖飒最后会用永远闭上双眼的方式,永远地拒绝了这种时差。
遗嘱。
肖飒立下了遗嘱,也就是说他之前的猜测都没错,肖飒从来没有打算活着回来。
“肖飒手中所持有的震云集团的全部股份已经都转移到你的名下,他的遗嘱只包括了两套房产和几份保险。”沈笃从文件袋中拿出几沓文件,“分别是现在创意街区的画廊,还有你们之前居住的,位于观海一品的房子。”
“另外几份保险的受益人,也都是你。”
“所有手续都办完了,就是这些。”他把几沓文件摊开放在床边,“你出院以后就可以自行处理、买卖了。”
他看着邹允完全没有理会放在床边的文件,空洞的眼神自始至终盯着天花板的方向,仿佛听不见他说话。
“如果你没有别的想问,那我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