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允把文件放在腿上,并不关心上面写了上面,只一篇篇翻过去,找到需要签名的地方,一一签上。
“……邹允?”唐堂小声提醒道。
肖飒有太多的心机和花样,可邹允却这么单纯,他不得不防。
他的手刚挡上文件签名的地方,就被邹允扯着指头拽开了。
邹允的力气不大,动作却很坚定,他全程没有抬头,拽开唐堂的手就继续签着自己的名字。
他不是傻,也不是突然就信任起了肖飒,只是像他之前跟肖飒说过的——
他知道,自己玩不过肖飒。
如果肖飒真的还想对他做什么,他今天签不签字,肖飒日后都有一万种办法。
现在,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
那摞文件很厚,即使只是逐一签字也需要一会时间,沈笃在一边看着,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但就觉得这屋里有他见不得的东西。
他有些焦躁地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见邹允一页页地开始签字,唐堂也不再拦着,他终于等不下去了。
“我去门口抽根烟。”
十几分钟后,当唐堂拿着那摞邹允一一签过名的文件出来,肖飒听见开门的声音紧张地上前两步,又在看见唐堂一个人的身影后失望地退了回去。
唐堂把文件交给门边的沈笃,“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沈笃接过文件没有说话,回头看着一边的肖飒。
可肖飒也没有出声,三个人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沉默地僵持着,直到肖飒终于点了点头。
“那我去办出院手续,你们——”唐堂说话时冲着沈笃的方向,但这话,显然不是说给沈笃听的,“不要进去打扰他。”
“不用了。”
他转身离开时,终于听到身后的肖飒出声了。
“我刚叫人办好了,你……”
肖飒的声音一紧,唐堂跟着紧张得手心都渗出了冷汗,但一声叹息后,肖飒只是无力地说——
“你们直接走吧。”
唐堂长舒一口气,见沈笃已经扭头要走,他也转身准备回病房,却看见肖飒一动不动,木头似的杵在门边。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唐堂的语气不太友善,沈笃闻声回头,见门边的肖飒已经攥紧了双拳,他立马紧张地上前,已经做好了随时拦在两个人中间,再次受伤的准备了——
反正每次倒霉的都是他,总不能让这俩人在医院里,在邹允的病房门口再打一架。
但很快,肖飒却慢慢松开了拳头。
“我只是……”肖飒眼神木讷,声音沙哑,“想再看一眼。”
“呵——”唐堂冷哼一声,“可是他不想看到你。”
这一次肖飒没有说话,没有反驳,甚至连握拳的动作都没了,就那么低着头,站在唐堂面前,就像学校里犯了错的学生,正在被教导主任训话。
“唐堂!”沈笃实在看不下去了,咬牙从齿缝间挤出的声音像是低吼,“你不要太过分了。”
从前的肖飒是个多意气风发的人啊,他从小就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天才,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戾,也有咬紧牙关绝不低头的骄傲,可现在的肖飒……
凌乱的衬衣皱巴巴的,也不知是因为衬衣没有熨烫还是最近瘦了,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西装裤没有系皮带,勉勉强强地耷拉在腰间;下颚的胡青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过了,双目无神,垂头站在唐堂面前。
如果把他扔到街上,顶多也就比路边的流浪汉干净那么一点点。
无论肖飒做错了什么,他也还是跟沈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唯一的兄弟;现在说难听点,保不齐也就这最后一眼了,沈笃实在不忍心……
况且就算有错,肖飒也只是对不起邹允,唐堂……
沈笃觉得自己怎么都看不下去。
从来都是他夹在肖飒跟唐堂之间,左右为难地充当和事佬的角色,他没想到终于有一天,会轮到他和唐堂的对视里剑拔弩张。
两个人寸步不让,谁都没有注意到,肖飒默默地退到隔壁没人的病房边,轻轻打开房门,挡在自己身前。
“这样……”他的声音不大,依旧低沉沙哑,在这条安静的走廊里,能清楚地听见轻颤的回声,“可以了吗?”
*
邹允是个很单纯的人,他越是想装作若无其事,越是把尴尬都写在了脸上。
唐堂推开房门走进病房,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立刻明白过来,邹允可能知道了。
是啊,肖飒那种睚眦必报的疯子,手握那么大一个关于他的“黑料”,怎么会不告诉邹允呢?
“你……”他开门见山地问道:“都知道了?”
邹允也知道自己不会撒谎,诚实地点点头承认了。
“对不起,邹允,那是个意外。”想起那晚酒吧的事,唐堂现在还是一脸懊恼,“那晚……我……我不知道那些酒……”
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