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闇黑怨靈碰觸到床鋪的瞬間青年便張開眼,他眼中沒有剛睡醒的迷濛,而是平日的清明。
闇黑怨靈緊抓青年的髮梢,似乎想縮得更小。
「怎麼了?Credence?做惡夢了?」一手護著頸旁的闇黑怨靈,青年爬下床鋪,貓頭鷹停駐窗台,牠正不耐的敲打玻璃,催促回信。桌面上的信件正攤開一半,露出裡頭龍飛鳳舞的字跡。
青年沒有理會窗旁的喧鬧,低著頭,試圖從顫抖的闇黑怨靈身上問出什麼,「怎麼了?跟我說說?」他走近梯子,聞到一抹細微卻無法錯辨的氣息。火的味道。
青年抬頭,看著皮箱唯一的出入口,頸旁傳來的顫抖近乎驚恐,『不知道』與『否定』兩個答案交互出現。
輕拍闇黑怨靈,青年爬上梯架,他不像以往直接打開皮箱,而是稍稍推開一條縫。
更加明亮的晨光與燒焦味讓青年皺起眉頭,他沒聽見任何聲音,沒有鳥鳴蟲叫沒有喧嘩吆喝,外頭是一片安靜,堪稱死寂。
土地在震動,早該靜止的灰塵隨著莫名的氣流飄揚,一條暗金色的尾巴飛掠過窗戶,發出鞭子劃開空氣的利響。
沒有任何動作,青年等著。沒多久,震動消失了,火焦味也是。
青年爬出皮箱,動作比以往還要小心,近乎無聲的蹲低身子。闇黑怨靈躲藏在他頸旁,衣領的縫隙裡,細小的觸手緊抓孔雀藍的布料。
被吵醒的木靈本想詢問緣由,青年沒給牠機會,「Pickett,晚點再說。」
被壓回大衣翻領後,木靈乖巧的半聲不吭。
拿起皮箱,魔杖從袖口滑出,木造的冰涼觸感讓青年稍微定了定神。他宣洩壓力般地輕嘆口氣,斜靠在牆壁旁,悄悄推開木門。
外頭依然安靜,杳無人煙,這對務農維生的村莊來說,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再把木門推開了點,沉默的寧靜與早晨的薄霧籠罩村莊,頂多再半個小時,陽光會把最後一點的霧氣驅回森林,青年不打算等這麼久。
青年對自己施予忽略咒與隱身咒,雖知無法抵禦什麼,但聊勝於無。
深吸口氣,青年拎著皮箱,走出倉庫,他先走入一旁的屋子,昨夜擠滿人的主宅。麻瓜的鎖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進入屋內後,他鎖死門(用魔法,當然)。
沒有出聲呼喚,青年巡過所有房間,沒有人在,床鋪凹陷,棉被冰冷,衣物夾雜其中,拖鞋緊靠在床尾。比較特別的,是一隻碎布拼成的布偶摔落在地,失去主人的寵愛。
青年走向後院,據昨夜記憶,那應該有一間牛舍跟一片玉米田,結實累累的金黃,正待收成。
即使是牛舍,也是空蕩蕩的,青年眼前只有隨風飄盪的玉米。
咬唇,青年不死心,他再度繞了繞,試圖找出他人存在。終於,在一旁的草叢裡,有道模糊的腳印踏過泥濘,往玉米田裡走去。
望著那片比人還高的玉米田,青年毅然走了進去。腳踏在乾燥的枯草上,發出難以掩蔽的細響,不管他再怎麼避免,都是如此。他為此驚擾幾處兔子洞,逼裡頭的兔子與雉雞蹦跳而出,掩人耳目。
也許這招真的有效,因沒過多久,青年的確發現了一個人。對方背對他,對外人接近毫無所察。
青年本該走近,但闇黑怨靈更加驚慌的拉扯讓他停下腳步。
壓低聲量,青年詢問原因,他話尚未說完,森林裡的風已解決疑問。
那名背對他,全身滿是灰泥的人,在微風的吹撫下,崩解成一塊塊細碎的飛灰。
青年只有在一個地方看過這種狀況。
幾乎是反射性的,青年蹲低身子,口中低喃的除忽略咒以外,還有各種除去氣味的清潔咒與掩蔽咒,皮箱塞到腳旁的枯葉堆裡,木靈也是。闇黑怨靈本該是同個處理方式,但闇黑怨靈顯然不想。
由於扯裂布料的聲音會吸引注意,青年只好讓闇黑怨靈待在身旁,魔杖輕點地面,魔法的細微光芒沿著土地蔓延,籠罩整片玉米田。
青年舔唇,匍匐靠近化為一堆灰塵的屍體,希望面前的灰燼不過是哪名幽默感極差的巫師為了整麻瓜搞出來的惡作劇。偏偏,空中傳來的幾句依稀可辨認的命令、鞭擊和羽翼拍擊的聲響混合成他最不想要的答案。
青年身子俯得更低,一道龐大的陰影停在玉米田上空,強風彎折枝枒,有如層層波浪。
盯著落在不遠處的陰影,青年從久遠的記憶裡掏挖,辨認響在耳旁的異國命令到底為何。
闇黑怨靈從青年頸旁飄落,輕搔他下巴肌膚。
青年微笑,以細如蚊吶嗓音命令,「去皮箱那待著。」
陰影的色澤變深,鞭擊和回應的低鳴再再顯示對方打算降落。
見闇黑怨靈不打算聽話,青年嘆口氣,「不要跟著我。」
話剛說完,青年略直起身,身軀隱藏在彎折的玉米田裡,他握緊魔杖,尖端濺出幾絲火花。
陰影更深,青年能從枝葉的縫隙望見暗金色的鱗片與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