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芦苇丛后接过衣服,他们在外面等了许久,才有狼狈不堪的女人们从芦苇丛后走出。
顾王氏一把抱住顾泉,眨着干涩的眼睛,从醒来到现在,第一次哭了出来。
其他顾家庄的女人则围着阿晕和李朝霜询问,询问他们有没有多救起几个人,比如说她的女儿,她的儿子,她的妹妹,她的弟弟。
她们没有问老人。
顾家庄遇袭时,所有老人都冲上去,拖延土匪脚步了。
阿晕带着李朝霜加顾泉加蠢蛋一路过来时,就已经仔细搜寻过。但面对这些围着他的女人,有些话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
但哪怕不说,他的表情也已出卖了真实情况。
眼看这些女人一个个低下了头,他的尾巴毛也跟着垂了下去。
李朝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上前问:“接下来我们要往天星城去,拜访长径先生。几位夫人是……”
“我们去天星城!”已从顾泉嘴里,问出所有事的顾王氏立刻道。
多毛头目说的话实在让她心生不祥,一想到丈夫从军这几年,虽然没传回死讯,但也没传回任何别的消息,她就十分不安。
过去她只当是前线不便,路途遥远,又有战乱,丈夫才没有寄回信。再说她每年托人捎了好几次衣服被褥银钱,并没有退回来,那肯定是……
肯定是什么呢?
就算丈夫常常寄信回来,待在前线,哪能说是平安?
她在搀扶中行了个万福,道:“多谢两位大人救妾与子两命!再麻烦您们真不好意思,但请两位送我们到天星城!外子定有重酬相报!”
其他女人立刻也道谢,并许下报恩的诺言,又提到她们在军营里的丈夫。
阿晕因为只从河里救起了一个人,十分愧疚,立刻道:
“这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里需要什么重酬啊,你们……你们先上船?放心好了,以我的速度,很快就能到天星城的。”
“等等。”
李朝霜道。
所有人都看向他,李朝霜对她们安抚地笑笑,问:“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还是希望几位夫人回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对,就是那个yIn祀邪神的男人死前发生的事。”
女人们对视一眼,但她们间能说出什么的人其实很少。
最后还是顾王氏再次上前万福,将她们关进船舱底部后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土匪头子给自己全部手下下药,然后yIn祀中向一个叫万万兵马大元帅的邪神献祭,并向这位邪神祈求当上十人长?”
阿晕露出怀疑自己的神色:“真的是我在山里待太久了吗?为什么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一样,这啥啥兵马大元帅,我从未听说过啊?”
“我也没有,”李朝霜摸摸眼角,“不过,万万兵马大元帅这个名字,听着像是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阿晕没听李朝霜说,九千九生生怨母可能是人造的邪神,因此没有多想。倒是女人们再次对视,另一个年长写的妇人道:
“其实妾等也不曾听闻过这邪神……总归都不是九歌神下,听到都脏耳朵。”
“确实不曾听过。”
“闻所未闻也。”
其他女人也附和道。
这倒是和九千九生生怨母不太像了,那伪装成女人的邪神,大名可是从平民到权贵皆知。
李朝霜又问了几句,发现顾王氏面上已隐约有恍惚迹象,立刻停下,道:“好了,走吧,对了,这些土匪身边应该有些财物,小泉,你去打扫一下下看看。至于我们——”
当然是去渡口解船。
只穿了一件直身的女人们,脚上蹬着土匪的靴子,互相搀扶,一瘸一拐地上船。
她们还拿了土匪的长刀匕首,并不会用,只是拿来安心。
李朝霜递给她们一人一杯茶,阿晕拿起船桨一撑,船荡入河中,又沿着河道驶入湘江。
阿晕重新折了一只芦草,插在船尾,然后这只小船就像是狂风托着一样,飞速向下游驶去。
本来就是湘江边长大的女人们,很快看到了熟悉的景色。
她们心安些许,然后看到一艘大船,战船,一艘六帆方头战船,逆流而上。
船上旌旗阵阵,迎风招扬。都是红底黑字,写一个大大的“陳”。
顾王氏也是耕读人家的女儿,识得几个字,一见这面旌旗,就握紧了顾泉的手。
这是……
“陈家军!”
另有认字的女人喊出来。
一艘,又一艘,一艘连着一艘,十多艘战船,沿着湘江向上,路过他们。
每艘方头战船周围,跟随许多小船,船上皆站着穿直身,或穿曳撒,戴大帽的士兵。
“又要和哪边开战了吗?”
有谁小声叹息。
“那边,”阿晕说,“是往滔州吧。”
南桂城所在的滔州。
“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