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等了不久。太医就到了。是太医院最擅长妇科的圣手劳德安。
李佳贵人倚在软塌边上。劳太医隔着薄薄的绢帕,在她手腕上按了片刻,眉头渐渐蹙起。
反复数次之后,他才沉声道:“贵人脉象似滑而非滑,似实而非实,据臣仔细诊治,应该并非是孕信……”
恍如一声霹雳,李佳贵人脸色刷白,“这不可能!”
劳太医抚摸着花白的长胡子,冲着皇帝躬身道:“皇上见谅,臣看诊五十年,应该不至于误诊。贵人的脉象,应该是近日积食成疾,又恰逢时气转凉,发散不去,淤积成shi气,盘旋不散,导致行经迟缓……”
拽文说了一大通,但中心意思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就是李佳贵人压根儿没怀孕。
李佳贵人脸色惨白,她无法相信。
皇帝Yin沉着脸:“这是怎么回事儿?”
荣妃讪讪的,是她第一个提出李佳贵人有孕这件事儿的,连忙道:“是臣妾疏忽了,只听见李佳贵人说她这些日子食欲不振,慵懒好睡,呕吐恶心,仿佛有孕的症状,便轻信了。”
僖嫔从容屈膝,“都是臣妾管教不严,李佳氏素来矫揉做作,拈轻怕重,臣妾只以为她从小在家中太过娇宠,又怜惜她数年前小产不易,不忍心严格管束,没想到如今变成这般……”
这是要铁板钉钉李佳贵人为了躲避守灵,故意胡诌身孕的罪名了。
李佳贵人翻身从软塌上下来,跪在地上。
“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绝无推诿塞责之心,真的以为自己有了身孕,才会……对了,薛医女诊治过的,说奴婢有孕!”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李佳贵人匆忙将薛医女的诊断说了出来。
僖嫔打断她,厉声问道,“你刚才明明说自己从未召过太医看诊,如何又来了什么薛医女,反复至此,哪句话是真?”
李佳贵人慌乱:“我……”
“而且你若非推诿,为何偏偏要在此时提出有孕之事?之前却刻意隐瞒。”
“因为……奴婢生怕是空欢喜一场,更怕如同第一次般,不知不觉孩子就没了。”
僖嫔冷笑:“胡言乱语!请个太医看诊,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
她句句直戳要害,李佳贵人竭力想要反驳,却徒劳无功,满脸惊慌。
只能抓着最后一根稻草,“皇上可以召薛医女来,她说过奴婢有孕的,奴婢真的相信了。”
康熙点点头,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出去。
不久,就返回了,禀报道:“薛医女因为痼疾发作,上个月请求出宫返乡了,代职的太医翻看了她的脉案记录,这半年内都无为李佳贵人看诊的记录。”
晴天一声霹雳,李佳贵人瘫坐地上。
康熙眼中泛起厌恶,他正为噶尔丹之事心忧不已,后宫还闹出这等笑话来。
荣妃轻蔑地瞥了李佳贵人一眼。她知道,这位的宠爱,到头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肚子里没货,如果身孕是真的,她怎么作都是对的,而身孕是假的,一切都百口莫辩。
李佳贵人思绪混乱,抬头看着康熙厌烦的神情,惊惧之下,脱口而出,“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之所以害怕,都是因为之前奴婢失去的孩子,都是因为这个毒妇!”
她转头指着僖嫔:“就是你这个毒妇,自己生不出孩子,才对我的孩子下手!”
大殿之内,人人变色。康熙目光凝重。
连同外头小广场上跪着的魏瑢她们,都纷纷竖起了耳朵。
僖嫔立时跪下了,神情端正:“皇上明鉴,臣妾对天发誓,绝无谋害皇嗣之事。”
李佳贵人撕开了这个口子,多年积蓄的怨气一涌而出。她指着僖嫔,喝骂道:“当年都是因为你故意让太医拖延,才让我的孩子小产,你却在这里装好人。”
侍立在她身后的周嬷嬷一起跪下了,“皇上,李佳贵人自从小产之后,便得了癔症,怨恨我们娘娘,日日在房中诅咒辱骂不止,娘娘早已听闻,只是怜惜她失去孩子,没有计较。今次她复宠之后,几次三番侮辱我们娘娘,众目睽睽,皆有所见……”
“住口!”僖嫔一声断喝。
周嬷嬷住口了。
她才继续向着皇帝道:“臣妾行得正做得直,不怕悠悠众口。请皇上派人彻查此事,还臣妾一个清白。”
她神情端正,目光纯净。
康熙视线在两人脸上徘徊而过,上前一步,挽起僖嫔的手。
“朕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最高领导发话,一锤定音。
李佳贵人慌了,她迅速膝行上前,抱住康熙的腿。
“皇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奴婢冤枉啊!”
康熙面无表情,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将李佳贵人拖开。
略一沉yin,康熙缓缓道:“李佳氏愚昧疏懒,不敬贵妃,着降为常在,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
李佳贵人如遭雷击,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