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没人答应, 段书亦滞了片刻,轻轻推开了门。
由于深色的窗帘是拉着的,所以即便是清晨,屋内也很暗。段书亦看见陆钧爻披着被子背对着门口坐在床头,动作一上一下的, 好像是在挠着什么。
他顿时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连忙冲上前去, 抓住了陆钧爻的手。
陆钧爻垂着头, 头发很久没剪,有些过长了,垂下来乱糟糟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显得面如死灰且Yin沉。他的手臂上全是一道又一道红色的抓痕, 有些地方还破了一点口子, 他的皮肤本来就很白,这些伤痕便被衬得更加触目惊心。
“你这是在做什么?”段书亦满脸震惊,“你难道是在自虐吗?”
陆钧爻低着头,手上开始使劲:“放开我。”
段书亦发现陆钧爻看着Jing瘦和虚弱,力量却依旧大得跟头牛似的,自己两只手都拗不过他一只手的力气, 不得已只能放开他。
陆钧爻收回手,手臂抱着腿缩在床头,头发遮住了眼睛,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段书亦轻轻拨开他额前的头发,摸了摸,发现已经退烧了。陆钧爻露出的眼睛缓缓向上抬,看了他一眼,目光宛若深渊里睁开眼的怪物,迷茫,迟钝,且布满着黑雾。与此同时,他的手指还在不停地掐自己手臂的rou,一碾一碾,留下细小的指甲痕,却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够了。”段书亦拨开陆钧爻交叠在一起的手臂,“不要再这样了,我去找医疗箱给你抹点药膏。”
他刚准备离开,就听见陆钧爻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宛若石头沙砾一起碾过,沉重且拖着疤痕。
“不要再管我了。”
段书亦站在原地,低头看了陆钧爻一眼,站姿有些松垮和疲惫。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深呼吸,将心中烧起的无名火慢慢浇灭,直到零星的火花都化为灰烬,然后撇开拖鞋踩上床,安静地、沉重地蹲在了陆钧爻的面前。
“别发疯了,陆钧爻。”他的声音很平静,宛若一潭死水,“你住在我家呢,真想死就自己爬出去,别死在我跟前。”
陆钧爻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生气了?”
“你猜呢?傻逼。”段书亦面无表情,“为什么要挠自己?”
“不知道。”
段书亦:“你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是有点活不下去,也不是想死,就是不知道怎么活。”陆钧爻眼眸黑得如磁石一般,仿佛所有的光亮都被吸入而消失殆尽,“有时候我甚至想,我能不能杀了李鸿志和陆文康,再自杀。”
段书亦冷笑:“你要是真这么做,你是想把你妈从棺材里气活?你的人生就这么点价值,和几个人渣同归于尽?”
“……那我怎么办,可能我真的要完蛋了吧。”陆钧爻埋下头,沙哑的嗓音有些发颤,“李鸿志一开始也表现得不像个人渣,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可能三年级之前,都好像有那么几个幸福的日子。他是什么时候原形毕露的,我已经忘了。我一直想着,我有妈妈就够了,我们两个人也能拥有幸福,但是她不在了。”
陆钧爻闭上眼睛:“世界上活着各种各样的人,畜生和人渣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妈妈就活不下来呢,为什么呢。”
“这个世界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段书亦注视着他消沉的脸庞,沉默了良久,缓缓吐露真言:“所以呢,因为没人爱你了,你就生存不下去了?”
陆钧爻:“……”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认识你的时候,其实很羡慕你,因为无论你在外面被迫打了多少架,回家都有妈妈温柔地迎接你,她对你好到几乎不会责备你。”
“我很久以前也是有母亲的,只是当时太小了,还是小学生,记忆远到我都记不清她什么样子了,因为我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
“她对我并不好,指使我做家务和重活,没做好就得挨打,成绩没考好也得挨打,我对那个时候的记忆几乎只剩下打骂了。”
“而且她很穷,冬天用不起电暖,除了洗澡也不准用热水。我只记得大冬天我跪在地上擦地,擦完地去写作业,手被冻得皮开rou绽。”
“我有时候会怀疑她压根对我就没有爱,因为她酗酒,喝醉的时候会冲我喊,当初生我下来只是为了抱到段家去要钱,只是失败了。”
“但是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死在了我的跟前,我当时依旧很难过。”
段书亦自嘲地笑了笑,带着苦涩的强颜欢笑,“一开始拥有再失去,和一开始就没有,竟然比不出哪一个更惨。”
陆钧爻睁开眼,对上段书亦复杂的眼神。两人互相望着沉默了许久,段书亦缓缓开口:“所以,你凭什么。”
陆钧爻下意识:“嗯?”
“你凭什么活不下去,凭什么敢肆无忌惮的发疯。”段书亦压抑的情绪也堆垒到了极限,愤怒从眼神中直射出来,伸手一把揪住了陆钧爻的领子,将他拎到自己跟前,压着嗓子凶光乍现,“你给我好好想办法一个人生活下去!王八蛋,别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