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说:“本来想让你今天跟你同学一起出去走走的,但是我刚刚写完留言你外婆就跑了出去,幸好你同学反应快,帮我拦住了。”
“这不寻思着你好久不来了,顺便一起去镇上买了点菜。”
“你刚刚怎么在跟林家那小子说话?他小时候还欺负过小花。”外公说起这件事情表情就不太好看:“不过那孩子后来悄悄去看了几次小花,还带了些东西。”
他又沉默了。
“这次可能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中午外公在做菜,外婆今天显得平静了很多,自己坐在庭院里吃西瓜。
前几日下过雨,院子里又长了许多蒲公英,绒绒的一片新白,苏知云摘一朵,外婆就吹一朵,显得很高兴。
外公在树荫底下搭了个桌子和凳子,顾泽欢在那复习和做作业,桌子上还摆着切好的西瓜,外公路过看见顾泽欢的时候总是要忍不住感慨:“云仔,你这同学可真乖,这个时候也不忘记学习,而且长得也好看。”
他十分注意,小心翼翼,从来不问苏知云成绩如何,也不过问他作业有没有写。
苏知云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终于觉得有些困了,昏昏沉沉地伏在一边睡了,梦里有蒲公英发芽的嫩绿味道,太阳落在薄薄的眼皮上,映出鲜红色的云雾。
阳光,蒲公英,西瓜,小溪,樱桃树。
今天没有梦到唐泓。
今天什么也没有。
吃饭的时候苏知云还有些没睡醒,头发翘起一绺,吃饭也吃得慢吞吞的,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嘴里送。
外公看不过眼,拿了把梳子帮他梳头,把对方散乱的头发都扎了起来:“怎么睡得这么乱也不收拾一下,乱七八糟的像个鸟窝一样,男孩子就要利利索索的,你还留这么长的头发,跟个小女生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苏知云的头发长长短短,层次不一,扎上去又散落了下许多,东翘一块,西翘一块,并不服帖,他也乖乖地任由老人扎,不反抗。
外公絮絮叨叨地讲,看见了苏知云脖颈上的一些痕迹,对方很白,那些伤痕打眼,深色吻痕也打眼。老人梳头发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继续絮叨起来。
“你啊,就是一点不爱收拾自己,明明长得也不差。我们云仔模样这么好,打扮打扮肯定甩同龄男孩一大截,女孩都会喜欢你的。”
苏知云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喝完了最后一口排骨玉米汤。
外公发现他把葱都挑出来了丢在一边,眉头一蹙,又听见苏知云开口问:“外公,小花在哪?”
“你要去看?”
苏知云“嗯”了声,然后讲:“下午想去看看。”
许久,他又补充了一句:“和我同学一起。”
老人沉默半晌,喟叹一声:“也好,毕竟之前妍娇拦着,一直不让你见小花,现在去看看也挺好的,都快五年了,小花要是现在还在,也该要小学毕业了。”
苏知云不说话了,眼睫低垂下来。
小花的墓在山上,道路崎岖,只有一条走出来的泥路,路上树影婆娑,踩在落叶上,还能闻到松针shi漉漉的芬芳。
昨夜刚下过雨,许多地方长起了小蘑菇,菇类的气味很浓郁而特殊,是一种chaoshi的腥气,沾了就难以散去。
苏知云踩破了一个,之后鞋子都有那股chaoshi的味道。
外公为了照顾外婆不得不留在了山下,只给苏知云指了条路,顺着那条小路一直往上走,走到尽头就到了。
一开始是山林茂密,越走树便越少,反而草渐渐多了,枝叶横生,边缘又锋利,割破了苏知云的脚腕,渗出鲜红的血珠来。
越接近小花的位置,路边的花也开始渐渐多了,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并不是野花,一看就是有人播种撒下来的,再往上就能看见这花顺着路的踪迹蜿蜒盛开,仿佛要将他们引至什么不为人知的密境。
这儿很安静,除了两个人拂开杂草与行走的声音,就只能听到婉转的鸟鸣。
两个人走出树林,再没过多久就到了地方,小花的墓修的很简单,不复杂,青石板篆刻了名字与生日,墓前还摆着蔬果与玩具,看上去还很新,应该就是前不久留下的。
苏知云的视线从下至上缓缓上移,从名字生日一一扫过,最后落到那张照片上。
照片并不可怖,也不狰狞,甚至因为风吹日晒显得有些年代感,泡了水有些发胀泛起卷来,因为这并不是昨日或者前日印出的新照片,而是来自于五年前,将近一千八百个日子。
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顾泽欢拿出了祭拜需要用的东西,苏知云更换了香烛,点燃了黄纸,一张一张折叠起来烧在墓前,黄纸焚烧起来有股殊香。
和一般的纸类相差甚大。
他打开了自己带的涂色本,本子很厚,他很耐心,一页一页地烧,鲜红的火舌舔舐上来,将五颜六色的画纸吞噬成没有颜色的灰白。
因为那些涂色本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