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早知道......”
“不要道歉,苏雨眠。”易聊压低声音,如夜风般温柔地说,“你不需要道歉,爱你是我自己的选择。”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是最好的选择。”
苏雨眠看到爸爸越来越黑的脸,赶紧悄悄地溜进卧室里,坐在飘窗上继续跟易聊打电话。他们相互交流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虽然都是些琐碎平凡的小事,但双方永远听不腻。
“新的一年快要到了。”易聊声音带笑,“对于过去的一年,苏同学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感想嘛......”苏雨眠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感想就是......感谢易同学的出现,你对我的帮助多到我一时还不完。”
易聊疑惑道:“有这么夸张吗?”
“有啊有啊。”苏雨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最伟大的功劳就是治好了我的心病。”
“心病?”易聊下意识重复。
苏雨眠躺在飘窗上,看着外面的夜空,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其实在上半年,我仍然不敢回想校园霸凌的那些事,一想起就有呕吐的冲动。”
易聊知道,是太焦虑的反应。
“可是今天,我发现提起这件事,我的心里毫无波澜,甚至可以用一种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那些伤口了。”客厅里,春晚主持人们已经开始新一年的倒计时,苏雨眠抱着膝盖,慢吞吞地说,“所以呀,易聊,能遇见你,我真的太幸运了。”
她的话音刚落,新的一年如约而至,外面绽放出此起彼伏的烟花,忽明忽灭的光线照亮女孩微笑着的面庞:“新年快乐,我深爱的易同学。”
十二点过后,易聊在卧室里待了一会儿,挂了电话走出来。
客厅中,易桢辰和易鸣明父子坐在沙发中间,头对头呼呼大睡;周茜稳在收拾桌子上的果皮,在室内灯光的照映下,她与寻常人家的母亲没什么不同。
易聊在后侧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拿着一条女士围巾走出来,轻声说:“妈,新年快乐。”
周茜稳惊讶地看着他手里的围巾,语无lun次:“这......这是给我的?”
“嗯。”易聊展开围巾,轻轻地套在她的脖子上,“我觉得这个颜色应该衬你肤色。”
周茜稳还陷在巨大的震惊中回不过神来,下意识抓住围巾柔软的布料。这是易聊长大以后第一次送礼物给她吧......她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等反应过来后,周茜稳的眼眶已经shi了。她抱住易聊,终是放下了二十多年来Jing致无瑕的伪装,哭着说:“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亏欠你太多了......”错过了他第一次佩戴红领巾,错过了他第一次家长会,错过了他第一次考满分,错过他所有的毕业典礼......在本该牵着他的手去游乐场玩耍的年纪里,他们一直在剧组和各种晚会辗转。
周茜稳无法想象,每一次她在镜头前展露出完美的笑容,小小的易聊是怎样孤独地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她的。
人到中年,拍了很多母亲的戏,也开始学着回望前半生,她逐渐揣摩出了一丝苦味儿。她终于承认,这二十年的成长路上,易聊不是留守儿童,却胜似留守儿童。
所以,无论儿子对他怎样冷淡,她都全盘接受,因为那是她的罪孽。
可如今,受伤最深的孩子反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说:“不,其实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周茜稳泣不成声,她配不上易聊的这句夸赞。
易聊帮母亲把餐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主动承担了洗碗的工作。母子二人在厨房里,首度打开了心结。
“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周茜稳慢慢擦着桌台,直面自己的内心,“我其实很后悔,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回到你小时候,重新陪你长大一次。”
易聊却回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妈,你觉不觉得,世间的事其实很难两全?”
周茜稳愣怔地看着他。
“我以前觉得自己也太倒霉了吧,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别的小朋友有的,我却没有。”易聊自嘲地笑笑,“直到某天有个人说,你其实比绝大部分人都幸运了。”
想到苏雨眠,易聊的心里便像是照进了月光,温温柔柔地铺满了整个心房。
不等母亲接话,他继续说:“我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从小到大,我不愁吃穿,教育资源也能得到最好的。如今我算不上成功,但至少也是个不错的人了。”他把洗好的碗摞起来,水迹在灯下折射出光点,映进眼底,“而这些,都是你们给我提供的,是你们辛辛苦苦工作挣出来的。可以说没有你们,就没有现在的我。光这一点,我就应该心存感激。”
周茜稳呆呆地听着。二十年时光很长,亦很快,儿子的背影不知何时变得很高很大,长成了一棵茁壮的大树。
静默良久后,她忽然释怀地笑了出来,隔了两秒,易聊也跟着一起笑了。母子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释怀地笑着,仿佛在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