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金颜说话,易聊就压着嗓子道:“你们睡觉的时候,我在练字,你们玩的时候,我也在练字,你凭什么觉得我轻而易举?”
——凭什么?金颜被问愣了。
自习室里陷入长久的寂静,两人谁都没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易聊终于搁下笔,起身准备离开。
走出教室前,他扔下一句话,声音低沉:“去自首吧,总比被查到了要好。”
金颜失神地坐着。不远处的纸面上,笔墨渐干,只有一行字——
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笔正乃可法矣。
金颜像是瞬间触了电,所有的伪装终于土崩瓦解。他把脸埋进手掌,轻轻地啜泣起来。
B大还是那个B大,他却不再是原来的他。
***
随着纵火犯突然自首,书法展火灾案件草率地落下帷幕,几乎是戛然而止,公众还在兴头上,派出所就宣布结案了。
这让前一秒还叫器着不相信易聊的人分分钟打脸。“保护我方易聊”的记者会在大家看来,反倒变成了杀伤力巨大的狗粮分享会。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苏雨眠先前些的那首词,由于笔触细腻、独有的情感视角,在众多征集作品中脱颖而出,最终被导演确定为主题曲歌词。
时光飞逝,元旦一转眼就到了。易聊履行自己的允诺,在元旦这天带苏雨眠回家吃饭。除了已经和苏雨眠见过面的易桢辰和周茜稳,连易鸣明都推了工作赶回来了。
比较意外的是,尽管这一家四口走出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家里的装潢却特别简洁,室内面积也不是很大。从外面看来,就是小区里最普通的一户人家。果然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易家根本不像报道里写得那样铺张浪费。
易鸣明和易聊二人在客厅里说话,周茜稳今天亲自下厨,易桢辰就拿出好几大本相册拉着苏雨眠一块儿看照片。
易老爷子指着第一页上的小rou球说:“喏,这就是易聊小时候啦。”
“咦?”苏雨眠凑近瞧了瞧,“看不出来,他以前还挺胖的。”
“何止胖成团!还特别丑,看他脸上这个rou,眼睛都快被挤没了,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不远处,易聊的表情滞了滞,最终还是忍了,没说话。
易桢辰继续翻相册,两个月大的易聊穿着开裆裤拍的照片在苏雨眠面前一览无余,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易聊的“小弟弟”,禁不住笑了出来。
易聊的表情彻底裂了,迅速奔过来,一把夺走相册,耳根后面有屈辱的红晕:“爷爷!别看这本了!还有你,苏雨眠,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呀。”
第一次被自己的媳妇儿看到“小弟弟”,她居然说可爱?!易聊的心态崩了。
易桢辰顺手抄起另一本相册:“那就这一本吧。哦,这里有易聊上幼儿园时的照片。”
“哧......”随着易老爷子的手一指,苏雨眠再度笑了出来。照片里一堆小朋友拍合影,只有易聊脸蛋上画着两配惊人的红晕,嘴巴抹得红红的,额间还一颗小红点。这样的造型,大家小时候应该都拍过,原来就算是易聊,也不能幸免于难。关键是,照片里的小易聊还特配合地双手托腮,摆出花朵的模样。
往后翻照片,还有易聊穿小裙子扎小辫儿的造型。“原来你也曾是个女装大佬。”苏雨眠啧啧道,“别说,还挺萌的。”
“......不行,这本也不能看!”易聊黑着脸夺走相册,绝望地对易老爷子说,“就没有一点正常的照片吗?”
“这些哪里不正常吗?!”易老爷子生气地用拐杖敲他的小腿肚,“熊孩子,这也不给看那也不给看!你说看什么!”
“聊聊,”易鸣明也来掺和一把,从相册最下面抽出一本,“这是你长大后的相册集,这里应该没有黑历史了吧?”
易聊的眼睛一亮:“就这本吧。”
摊开相册,迎面第一张照片中易聊手里拿着毛笔,脸上抹得到处都是墨汁,呆滞地对着镜头比“耶”。
易聊的心情复杂:就没有帅一点的吗?以前真是照相一时爽,回看火葬场。
相册越往后翻,易聊越大一些,男孩稚嫩、胖嘟嘟的脸渐渐褪去,出现了属于少年硬朗的轮廓。
绝大部分照片是在他写字的时候偷拍的,所以,偶尔出现在学校里拍的照片就特别吸引苏雨眠的目光。
“一中的校服!”苏雨眠指着照片问,“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照片上的易聊一头黑色短发,干净清爽,蓝白相间的校服外套的拉链敞开,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他和大家一起坐在草坪上,却一直勾着头看向左方。
易聊说:“高二运动会。”
苏雨眠凑近照片,仔细打量:“你在看什么呀?神情好专注。”
易聊答非所问,转而问易桢辰:“爷爷,这张照片可以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