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该是有多么深的痛,才会流露出这般的神色。“事到如今,想来王上不会再改变心意。颦影亦不愿令王上心烦,只是还有一桩心愿未了,恳请王上为安雅郡主与云子临将军指婚。”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上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红印,昭示着她的用力之猛。
瑾王皱了皱眉道:“此事日后再说吧。”瑾王向来是极为尊重陈贵妃心意的,此时竟是难得的拒绝了陈贵妃的请求,也怪陈贵妃提此事不合时宜,碰上了瑾王心烦之时。得到答案后,陈贵妃浅浅一笑,竟然朝着王后的方向说道:“姐姐,好好活下去,颦影该为做错的事赎罪。”语罢竟转身朝柱子撞去,顿时鲜血如注。
我挣脱开秦贵人yù 拦住我的手,冲过去将陈贵妃揽入怀中。瑾王竟怔怔失了神,良久叹了口气“这又是何必呢?”
我忍不住说道:“王上,若是传太医来,贵妃娘娘或许尚有一丝生机。”陈贵妃努力将手抬起来,抚了抚我的脸说道:“...不...不必了,然儿,你...你一直很好,原...谅我...”她艰难地吐出这句话后,猛吐出一口鲜血,不忘满目深情地看了一眼瑾王,而后手猛地落下。
我竟悲从中来,此时方才晓得自己有多么在意陈贵妃,委实接受不了她离开的事实。她的确是真心待我,只是时常患得患失罢。陈贵妃至死都没有告诉瑾王当年毒害沈念安之人是她,而是以这样的方式赎罪,让瑾王永远记住她。
可瑾王连一个拥抱都没有施舍给她,而是冷冰冰地命人将她拖出去厚葬。
而王后在清醒之后难以承受这样的事实,竟然真的疯了。
至此,瑾王废后及陈贵妃身死二事一时闹得凛都沸沸扬扬。曾经权倾朝野的陈相膝下二女一死一疯,陈相老来竟沦为凛都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终究是难忍非议递了辞呈,携了尔酌意yù 还乡。
朝堂之上,只余一位韩相。
陈贵妃死后第二日,瑾王下旨赐婚安雅郡主与云子临,婚期定在来年八月。听闻安雅在宁国侯府邸大闹了一番,差点将房顶掀翻,被宁国侯禁了足,似乎是只等婚期捆了她,而后一顶花轿送至将军府。
皓月当空,我坐在从前居住过的宫殿,似乎能想起千絮温柔的话语,暖心的笑意。多年前那一日,我曾满身是血地在此处枯坐一夜,为的便是今日...素手抚过灵牌,我低喃出声“姑姑,然儿为你报仇了...你千万不要责怪然儿无情无义,然儿只是想让害姑姑的人也尝尝痛苦的滋味。”语罢已是泪流满面,原来做到这一步,即使是成功了,也未必一定会快乐。
第六十一章 遇你是三生有幸
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吱吖”一声推开红漆木制的大门,踏入满目狼藉的大殿,往事历历浮上心头。一众宫女太监窃窃私语不知在议论何事,似乎尚在整理贵妃的遗物,见到我后竟恢复了片刻的安宁。无疑,失去了一位贵妃的长信宫已乱成了一锅粥。
原本雍容华贵的物事被一件件搬离,我发觉这才是真正的空空如也。不知过了多久,偌大的长信宫沦于空dàng 宁静之中,不复从前的欢声笑语。这座宫殿,或许会因晦气而被永久地厌弃罢。
一身淡粉色宫装的锦云款步而来,抬起写满悲伤的脸庞道:“质女,如今贵妃娘娘去了。我们这些为奴为婢的,恐怕又须重新调度。质女看在平日里奴婢待质女的悉心照料,不如将奴婢一同带走可好?”
先时紫纤意yù 报恩而留在我的身边,可时常因我而受伤,如此早已动了恻隐之心,更何况刺杀一事尚未调查清楚。此时面对锦云的哀求,我如何能应允。
她跪下正yù 磕头,我如何能承此大礼,只好拦住她道:“锦云姐姐哪里话,然璃如今亦不知归处,如何能带着姐姐在身边受苦。想来王上对贵妃尚有怜惜之情,姐姐的去处自然是不会差的。”
许是难以接受陈贵妃离世的事实,稍作迟疑之后,锦云方才伤心yù 绝地点了点头,递上一封信笺,“方才奴婢见着质女一时情难自禁,质女切莫见怪。贵妃离宫时未允奴婢跟随,命奴婢务必将此物交由质女保管。”我拆开信纸,见字迹娟秀,写了整整三张纸,若非早有准备,便是那日离开我的房间后连夜完成的。
殿中已无可坐的地方,我转身步出大殿,在冰冷的石阶上坐下,今日的阳光并不刺眼,甚至带了几分难得的温度,可不知为何读着读着不由湿了眼眶...
然璃亲睹:
本宫已许久不曾称“我”了,只是既然此信端得一份诚意,我便卸下这沉重的架子,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进行最后一次交谈。
我虽高居贵妃之位,然膝下尚无子嗣,时觉度日如年。不屑掺和后宫之争,多年以来不过隔岸观火,从未引火烧身。我时常期盼王上待我能多一丝真心,盼着盼着...一不留神便盼了十多年。然儿可知吾心中是何等的煎熬?呵...想来然儿不能够明白,这些事在心中憋了许多年,终于可以倾诉一番了。
吾名颦影,许久不曾有人这般唤过我了,如今道来,竟然莫名有些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