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珣戈十岁,南烟十岁。
暮春四月,草长莺飞,白马长坡,湘江两岸,十里桃花渡。
桃花已经落尽了,再也看不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或其叶蓁蓁的景象了。
南烟一身天青色衣裙,伫立于鹤唳亭下,风吹起长裙,青丝飞扬,珣戈白衣翩翩,玉冠下青丝飘扬,他们并肩而立,望着湘江上空的白鹤。
湛蓝的天空像被洗过一般,白鹤盘飞,声声鹤唳,回荡于湘江两岸,飘浮于十里桃花渡之间。
南烟侧目看着哥哥的侧脸,缓缓开口“哥哥,我们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多好啊!”
珣戈收回目光,良久才转向南烟,说“烟儿,哥哥,明年可能不能陪你来听鹤唳了。”
南烟滞了滞,看着珣戈说“你休要骗我。”
珣戈格外平静地看着天边的白鹤说“燕赵结盟,以东宫太子交换,以此为盟。”
南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起来,但她拼命地咧嘴笑着说“哥哥,你干嘛学父王来骗我,我才不要信你,不要信你。”说着转身就走。
南烟一回到宫中,跑去了椒房殿,她哭着问母后,问她哥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荻薇也是默然垂泪“生于王家,哪里由得了我们,我们既有了常人没有的殊荣,便要承受常人没有的代价”
南烟不愿相信,尽管她又哭又闹,燕赵结盟的文书已经入京了。
【东宫】
珣戈离开前夕,他去了尘宫,南烟没有开门,他们俩就隔着一个殿门。
“烟儿,对不起,哥哥不能陪你一起了”
南烟静静听着,泪流满面。
“你以后记住不可任性骄横,你是燕国的帝都,曦禾公主……”
南烟望向殿门外,门外的身影久久不离去。
她抬开窗,望着宫墙上的一轮月光,月华如水,她说“我不要你走,你可答应我?”
良久,珣戈说“儿女情长抵不过家国大义,烟儿,哥哥答应不了你”
南烟说道“好,你将来是当国君了,你得了天下,便要舍了我?”
南烟那时委实不够大气,但她只不过是想要哥哥留下,后来,她也懂了当初哥哥的决绝,当你承担上责任时,你不会再有勇气去任性,十岁的珣戈有燕国储君的责任,而十七岁的南烟才意识到自己燕国帝姫的责任,却不想,已经迟了。
燕赵储君入京已经是腊月时节了,珣戈离开燕都那天,正逢燕都初雪,白雪苍茫,北风呼啸。
离京的太子仪仗和护卫队,从燕宫阖闾门一直到燕都孤城外,蜿蜒前行。
荻薇哭求晁晋国君才得以让南烟到燕国孤城鼓楼的城墙上去目送珣戈离京。
南烟披了一件大红白狐毛滚边羽缎斗篷,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行的仪仗队伍,她望着铅云低垂的天空,洒盐扯絮般的雪。
她大喊“哥哥,我等你回来,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回来,回来陪我听鹤唳……”她喊得声嘶力竭,尽管珣戈听不到。
……
赵国胤帝云墟国君嫡长子宁祯太子璟归已经如期抵达燕都。
这日,南烟很早就起身子,她记得珣戈曾经送过她一柄白玉长剑,她找了很久才找到。
她看着这柄锋利如芒的长剑,细细用丝帕擦拭剑身,宫人诧异问道“公主?您这……”
南烟忽地问了一句“宁祯太子可来后宫了。”
“未曾,算着时辰,应该已经朝拜完君上了,想必要去东宫了!”
“我们去东宫”南烟不紧不慢地说。
“东宫!”
东宫的玉阶之下,南烟手持长剑立于宫殿之下。
璟归没想到第一次见这位燕赵佳人竟会是这个情景。
“大胆,何人胆敢在此动兵刅”说话的是璟归从赵国带来的侍从。
南烟提起剑,说道“燕国帝姫曦禾公主!”
那侍从吓了一愣,不敢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