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笑了半日,回头说给淇雪听,主仆二人又笑了一回。
天愈发冷了,屋里炭火不息,燕燕睡觉还要汤婆子。谈璓从来不用,和她睡简直热得冒汗,早上醒来,总被她抱着,像只趋热的猫儿,紧紧地贴着他。感觉他这个大暖炉要走,便不满地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他一看,裹紧被子,翻过身去继续睡。
谈璓见她娇憨可爱,一般也不扰她,偶尔实在忍不住,便逗弄她一番再走。
这天夜里开始下雪珠,次日清晨,窗外莹亮,谈璓醒得比平日早,起身推窗看去,屋瓦皆白,地上也积了雪,天上还在飘雪花。
“好冷!”帐中传出一声嘟囔。
谈璓回头看她一眼,弯起唇角,从窗台上捏了一小撮雪,关上窗,走到床边塞进她的脖颈间。
“啊!”燕燕猛一哆嗦,睡意全被惊散,睁大双眼,气愤地瞪着他。
谈璓笑道:“起来罢,我们出去吃早饭。”
燕燕无可奈何,起身穿衣梳洗了,与他踏着乱琼碎玉出门,去不远处的茶楼点了两碗热汤面。
等面的时候,谈璓道:“襄王昨日已经到通州了。”
那今日便要进京了,燕燕两年多没见闵恪和桂清了,闻言还挺高兴,道:“是么?那桂清应该也和他一起来了,回头我叫桂清过来吃饭。”
谈璓看她的神色,倒是一片风光霁月,丝毫没有可疑之处,点了点头,道:“我也许久没见桂清了。”
吃完走出茶楼,他乘轿前往兵部,燕燕直接去铺子里。中午时分,雪还在下,外面一阵喧哗,原来是御林军来清道了。众人冒雪挤在街道两侧,等着闵恪率军经过。
听见马蹄声近,众人纷纷道:“来了!来了!”
燕燕披着大红织金斗篷,戴着风帽,遮了大半张脸,抱着手炉和淇雪走上楼,立在窗边张望。
寒风中明黄色的旌旗招展,雪花似玉龙翻甲绕空舞,落在众军士的铠甲上,落在地上,被马蹄碾碎。
见他们走近,淇雪兴奋道:“夫人,您看王爷后面那个是少爷吗!”
燕燕定睛细看闵恪身后那员小将,可不就是桂清,吃惊道:“他长这么大了!”
桂清头一回来京城,还是跟着闵恪,十分兴奋,又被此地百姓的热情震惊,没看见燕燕。倒是闵恪一眼便看见了她,目光相对,他表情淡漠,一直走到绸缎铺门前,抬起头,向楼上的她粲然一笑,挥了挥手。
燕燕一愣,立时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即便皇帝默许沈令宜的存在,这终究是一件秘而不宣的事,闵恪不该在人前显得与她认识。燕燕想他是情难自禁,待要走开,桂清也发现了她。这孩子双眼一亮,想叫婶娘,又觉得不合适,便忍住了。
燕燕见他勾着头,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又不忍心,直等他们过去才消失在窗口。
“那好像是文靖侯夫人啊,她不是苏州人么,怎么会认识襄王?”
“生意人,见多识广呗!”
“看襄王的样子,两人还挺熟!”
这文靖侯夫人因是寡妇改嫁,向来深受非议,襄王也是京中的话题人物,中间还夹着一个炙手可热的文靖侯,众人议论起来便没完没了。
谈璓下午回家得早,见燕燕还没回来,便换了便服带着李松步行去铺子里看她,这一路听过去满脸结霜,走到一间茶馆坐下,对李松道:“去把苗泉叫来。”
苗泉是东厂之事后,谈璓调出来暗中保护燕燕的侍卫之一。
不多时,一个二十出头,贩夫打扮的年轻人便跟着李松走了进来,向谈璓行过礼,道:“侯爷有何吩咐?”
谈璓道:“襄王今日进城,有何特别举动?”
苗泉听他语气透着寒意,心知为何,便将襄王经过绸缎铺门前的举动如实禀告。
谈璓听来分明就是调戏,气得脸色铁青,又问道:“夫人如何反应?”
苗泉道:“夫人并无反应。”
谈璓心想她就不该看闵恪,有什么好看的,又想或许是在看桂清,也不好为此责怪她,冷静了一会儿,吃了半盏茶,方才去绸缎铺。
年关将近,燕燕一下午都在账房忙碌,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传言,看见他走进来,道:“你怎么来了?我这儿正忙着呢。”
谈璓道:“你忙你的,我等你。”便在暖炕上坐下,慌得屋里的掌柜伙计们都丢下手里的事,赶忙上前行礼。
燕燕做出不高兴的样子,道:“你看你一来,我这里都乱了套了。”
谈璓笑着摆手,道:“都去忙罢,耽误了正事,你们东家要怪我。”
众人战战兢兢地回到原位,哪敢叫他等着,恨不能多生出几只手,快点把账算完,一时间屋里打算盘的声音都紧张了几分。
这样的气氛让谈璓似曾相识,仿佛回到做苏州知府的时候,看着燕燕和丝绸行的老板们核算税银。那时万没想到她是前朝太傅的孙女,是襄王的未婚妻,一场翻天覆地的变故让她流落在外,与他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