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地问, “仇山长1,道门二十四戒若是管不着男人, 却连俗家女子私事也要过问,那不如改叫女戒得了。”
她说话时觑了眼张自贤。
终南山龙虎山两门之中, 放浪形骸的男道指的是谁,不言则明。
两山来往颇多, 太乙剑小辈们多少听说过张自贤不羁往事, 但这会儿听裴谷主讲话, 不由出在脑海中勾勒出床笫下藏匿老道贼眉鼠眼的模样。
年轻小弟子们,有不少禁不住笑起来。
祁慎忍笑不及,自然没有斥责。
只是仇静于裴沁有救命之恩,仇欢对这位师姐又敬重有加,裴沁在仇静跟前向来恭恭敬敬。今日这样顶嘴奚落十分少有,一定是气狠了。
这些过往丑事,旁人却不大清楚。别派小辈看在眼里,只觉得张山人年老龙钟,而裴谷主锐气逼人,后者Jing神上便压了前者好大一头。从小受师长教诲,此时生起惜贫怜弱,免不了觉得裴谷主盛气凌人过了头。
旁边有人嘀咕了一句,“这女的怎么颐指气使的?以往在凤谷也是这样?也难怪给逐了出来,原来是将人得罪了个干净。”
裴雪娇自然听到了。脑子里飞过一万句骂人的话,碍于不敢给裴沁添乱,咬着牙一言不发。
倒是旁边一个看热闹的不嫌多嘴。
江彤说,“美人嘛,只要没有杀人放火,脾气大点就大点了。”
讲完还点点头,深以为然,“谁漂亮谁有理。张道长和美人不和,定然是张道长的不是。”
方才讲话几人笑了几声。
江彤又问,“之文哥哥,我讲的对吧?”
谢琎不知想起什么走了神,回神应了一声句,“是吧。”
江彤皱眉,“敷衍。”
谢琎想了想,接着说,“既不是裴谷主师长,又有男女之别,哪怕谷主真有过错,却也轮不到他如此激愤……细想只觉得腌臜得很。”
江彤冲那几人大大地哼了一声,甚觉满意。
裴雪娇啧了一声,还算你两识相。
张自贤虽有前辈掌门包庇,近来也已悔过自新,但仇静一想起他从前所犯错事,便觉坐立难安。那席话像是隐隐要挟,令仇静有些不安。
仇静道,“既然你二人郎情妾意,又不违礼法,旁的人倒也不必过问。只是有两桩事由,贫道心中仍有疑虑,需得向你问清楚。”
“请问。”
“第一件,既然如你所说,寻戒师傅只是关切长孙茂才随你二人来此,既然清清白白,也怪贫道错指冤枉了寻戒师傅。此事既因贫道而起,既然寻戒师傅也在,便请现个身,在此也好恭恭敬敬道个歉。”
叶玉棠心道,果然,这师太仍旧还是不信。
只是讲话曲里拐弯的,说什么要寻戒现身道歉,无非欺负出家人不打诳语,要和尚亲口承认自己与裴沁素无瓜葛罢了。
她面上一笑,说,“贪嗔痴三毒大敌,寻戒师傅岂会如我等俗人一般小气。”
仇静又道,“既不嗔恼,为何不肯一见。”
叶玉棠道,“菩提心能仁苍生,只可惜也是rou长的,会被恶语流言所伤。”
仇静又问,“你如何今日讲话句句佛理?”
叶玉棠笑道,“师父教得好。”
千穿万穿马匹不穿。
仇静一阵默然,不知如何接话。
良久一叹,“罢了,你师父从前再三嘱托贫道好生教导于你。贫道自知无权过问凤谷事务,可如今她仙游,倘若你行迹不端,再没旁人敢横加干涉。贫道唯恐你误入歧途,积重难返。如今厘清始末,原是误会一场……是贫道错怪了你,也好,你师父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张自贤仍不肯罢休,几欲上前,皆被仇静以拂尘轻轻一拦,阻在身后。
顿了顿,仇静接着说,“这第二件事,便和你师父有关。”
“请问。”
仇静问,“你师父的死,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
坤道声音低沉,却因内蕴丰沛而几近于掷地有声。
叶玉棠从未料到会有此一问,一时震愕。
仇静缓缓又说,“贫道或作此发问,盖因你五岁那年,贫道送你前去凤谷途中,见你颈上系有长命锁,乃是只Jing巧匣子。里头装了新叶与一只细小白虫,甫一看如同春蚕。后来你没有再系过长命锁,那东西去哪儿了?”
叶玉棠缓缓回想起是有那么一个煤灰的物件躺在仇欢案前,不甚起眼,没曾想是件银饰。
她微微眯眼,答道,“赠了师父。”
仇静接着讲,“八年前思州之行,贫道偶然在一位养蛊之人处见了一副画册。白玉春蚕,细如发丝,乃是一枚郭公蛊。”
此言一出,鉴心湖畔群雄齐声大哗。
少年人交头接耳,问近旁伙伴:郭公蛊是什么?
有多读了基本秘闻录的见多识广小辈,立刻背出此物来历:郭公蛊——大叶杜鹃,鸠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