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音瑕化解尴尬的言语,事后想来,便已是在为她推波助澜。
我带傅纹婧去我房间换裤子,合适的裤子还没找出来,她就脱掉脏裤子坐在了床边,两条大长腿向前拉伸着,我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女人。
那时的我和她,并没有熟到可以相互看身体的程度。
可莫名的,她当着我的面穿上我的裤子,嘴里说着:“原来唐小姐的腿,跟我一样又长又直。”
我的脸,居然烫得厉害。好似没穿裤子的那个是我。
在她之前,我还没有看过别的女人的身体。
在她之前,我也没有跟别的女人同床睡过。
安镜受伤自暴自弃,喻音瑕提出让傅纹婧来看诊。是我,被她算计了。
小雨很喜欢傅纹婧,严格说起来,傅纹婧比我比安镜都更会哄孩子开心,她一贯以笑脸迎人,导致我忽略了她那么爱小雨的真正原因。
那晚,我的心情因安镜而烦躁。
想到她才和喻音瑕认识多久,就可以整夜整夜地同床共枕,当着所有人的面搂搂抱抱。
那是我都没有从她那得到过的。
傅纹婧在我房间,教小雨唱童谣,给小雨讲故事,哄她睡觉。
坐在沙发上的我,倒成了客人。
小雨吵着要我陪她睡觉,我只好赶紧擦干头发,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躺到了床上。
傅纹婧准备离开,被小雨拉住,让她给我们讲故事,一起睡。
她有些为难,我却看着她露在被子外面的冻红了的脚,心里涌出一股不忍的情绪。
我说:小雨,睡过来一点,给傅阿姨留出位置。
再看向傅纹婧,她笑得,好甜。
她钻进被子伸了胳膊过来,看似揽着小雨轻轻拍着,却有意无意的碰到了我的胳膊。
听着她讲的新鲜有趣的故事,我和小雨不知何时沉沉睡去,格外安稳。那是长大后,第一次有人哄我睡觉。
安氏,终究没能挺住。战火,终究烧来了上海。
安镜走了,杨启元在天津。我只好带着小雨回了父母家,祈祷着平安挨过这场硝烟。
在战争打起来前的那一个月里,傅纹婧每两三天就会来陪陪我。
正式开战后,一连十多天她都没有再出现。
她是医生,我突然很怕她被日本人抓去当了军医,也好怕她自告奋勇去我军前线。于是我假装生病,把她骗来了家里。
她确认我和孩子无大碍后,紧张的神情立马放松了,却一瞬间昏倒在了我的床前。
我让轻烟帮忙,把她扶上我的床。那一刻全然没去想,她的衣服脏不脏,我只是,很担心她。
积劳过度的她,一睡就是三个小时。醒来天已大黑。
她客气地向我道了谢,下床欲走。
小雨适时进屋,撒娇地抱着她不让她走。她或许不知,在她昏睡时,我就已和小雨串通了。
她对小雨说,医院有很多需要抢救的英雄。
我上前抓着她的胳膊,语气不悦:“你再不好好休息一晚,明天需要抢救的就是你了。”
她妥协。
我找出干净的睡衣给她:先去洗一下,洗好了出来吃夜宵。
她应了。
轻烟新换了床上用品,为了不让傅纹婧再劳累,我叫轻烟把小雨哄去了姥姥那儿。
这夜,房间只有我和她两个人。
起初她背对着我,隔着距离,各占一边。
我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肚子里六个月的小家伙又开始了手舞足蹈,踢得我有些难受,便动了动身子。
她转过身来:“是不是不习惯有人在旁边?”
“不是,不是因为你,是孩子。”
“我来哄他睡吧。”傅纹婧说着,左手伸过来搭在我的肚子上,身体也往我这边挪了些。
这样史无前例的亲密举动令我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的掌心并不是很暖,轻轻在我的肚子上拍抚:“宝宝,天黑了,妈咪累了要睡觉,我们明天再玩好不好?你乖乖的,傅阿姨唱童谣给你听……”
听着她的童谣,不自觉地,竟有眼泪从眼角滑落。
我慌了。忙抬手去擦。
傅纹婧拉住我擦眼泪的手,放到唇边亲吻。
“没事的,战争会结束,我们都会活着。他和你们,终会团聚。”
是我太蠢,我以为她说的他,是安镜。所以我声音沙哑地回答她:“我会等到她回来。”
然后,她握着我的手,脸埋进枕头,哭出了声。
本来想抽出的手,再也动不了。我不明白她是为何而哭。为国?为家?还是为人民?
她哭得很伤心,哭得我的心也抽痛。左手任由她拉着,右手绕到上方,摸了摸她的发顶安慰道:“傅医生坚强了太久,哭一哭,也就轻松多了。”
我刚说完,就猝不及防地被吻了脸,而后是唇瓣。我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