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这边的官太太们大都爱听戏,季蓁蓁一个人在家里待得无聊,便应约去赴了几次宴,不拘席间女眷们年龄、籍贯,听上这么一两折总是免不了的。
榆林这地方的戏曲,是南北民间音乐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由南方传入陕北,又与陕北民间音乐相结合,南韵北声融为一体,风格既委婉缠绵,又高亢激昂。
绕是季蓁蓁当地方言还不算熟络,但看起戏来也并不很吃力,几次下来,也领略到了几分意趣。
季家是不怎么听戏的,因为季蓁蓁她娘亲林氏先天弱症,经不起吹拉弹唱、敲敲打打的音量,故而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巴蜀人士,季蓁蓁没什么机会欣赏大名鼎鼎的川戏。
榆林这边的戏曲带有秦腔的高亢辽远,那唢呐声一响,震得季蓁蓁心口一阵难受。但席上的太太们都是人Jing,发现季蓁蓁受不大住后,再有她出席的场合,点的剧目都趋向于柔婉温和。季蓁蓁对此颇为受用,几次聚会下来,也算是在榆林城内交到了些朋友。
与她关系最好的要属夫君同属榆林卫的陆将军的夫人阮湉。陆将军年龄不大,盛京西大营出身,前年右谪到了榆林,阮湉随夫上任。阮湉和冯萧的妻子王若兰同岁,季蓁蓁唤她一句阮姐姐。
说到阮湉,季蓁蓁还发现了一件颇为有趣的事:西北这边,上了年纪的武将家的夫人大都是豪爽淳朴的妇人,而像谢赢川、冯萧以及陆将军一般年少有为的武将,大都是糙汉配娇妻。
季蓁蓁十分激动地给谢赢川写了封信阐明自己的发现,少年的回信一点没抓到重点。谢赢川回她:我不是糙汉。看得季蓁蓁是一阵无语,拿着笔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
这人平日里装着不喜欢旁人夸他颜色好的样子,啧啧啧
一面腹诽着,季蓁蓁一面大笔一挥,回他几个大字:
嗯,你是小白脸。
少年收到信,躺在行军床上,对着油灯边看边笑。撩帘子进来找他的某将军远远看见小白脸几个大字,忙避了出去。也不知那人在外传了些什么,过了几日谢赢川站在大营外,背着手巡视将士们日常训练时,总觉得投到自己背后的视线,带了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和怜悯。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小夫妻两人通信通得欢乐,垂枝和栖碧也没好意思泼季蓁蓁冷水:也许,那些个上了年纪的夫人们以前不是那么豪爽的呢?
这天,又被叫出来听戏的季蓁蓁,还没听上几句,便被阮湉拉着同去更衣。
天气渐热,季蓁蓁刚落座没多会,额头上还冒着细密的汗珠,一句我不想去还没说出口,便被阮湉眼风一扫,悻悻闭嘴,乖乖起身被对方挽着手臂出去。
阮湉生得娇小,勉强到季蓁蓁肩膀,每次被她挽着手臂时,少女总凭空生出一种大鹏展翅的豪情,她还没见过阮湉家的陆将军,十分好奇这人身量如何,以武人的高大身形与娇小的阮湉站在一起,那画面一定非常滑稽。
两女行了几步,阮湉给随行的侍女与垂枝打了个手势,便把季蓁蓁拽到了角落里,对上少女迷茫的眼神,半是八卦半是好奇地问道:您、您最近没啥大事吧?
季蓁蓁一脸莫名其妙:没啥呀
阮湉有些不满地嘟着嘴上下打量了季蓁蓁一眼,又踮着脚张望了一下四周,才凑到少女耳边继续道:这儿没别人碍事儿,您可赶紧告诉我吧!
阮湉是地道的盛京人,说起官话一口京片子,极其好玩,季蓁蓁被她逗得一乐,学着阮湉的腔调道:您说得什么事儿呀?
阮湉听得白眼一翻,抬手就在季蓁蓁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这人忒讨厌!甭和我在这儿装啊,麻溜儿的,您和李府君家那公子哥儿到底咋回事啊?您胆子可真大,敢给谢总兵头上戴颜色
啊?见阮湉越说越离谱,季蓁蓁惊得张大了嘴:你在说什么啊???
还给我装呢?
季蓁蓁完全搞不清楚情况,有些哭笑不得地摊了摊手: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认识什么李府君家的公子。
真的?女子眼神满是怀疑。
季蓁蓁无奈点头:真的!
阮湉定定地看她几眼,观其眼神清正,确实不想在作伪,才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一面拉着季蓁蓁继续往楼下走,嘴里一面念道:我就说嘛,听我家老陆说那谢家小玉郎长得特别好,比好多大姑娘还漂亮!你俩才成亲多久,腻味也没这么快吧?而且我觉着我们蓁蓁也不像那水性杨花的女子,哼,果然是那些婆娘瞎传!
季蓁蓁不知道是盛京人都嘴皮子碎,还是阮湉性格使然。她听着这人碎碎念了半天也没听到重点,忍不住抬手戳了戳阮湉喋喋不休的嘴边的软rou:您能捡重点说么?
哦,也没啥。阮湉摆摆手颇有几分无所谓的模样,就是我听说李君泽近日似乎迷上了某个新来榆林的小媳妇,为了她还拂了与鲁夫人娘家侄女的相看
一连串陌生的人名季蓁蓁听得一脸茫然:那和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