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的假鬼神,突然倒戈的小黑,突然恭顺的流止,这一切裹在一起,像一团迷雾,撕扯不开。
鬼神死了一万年,此时突然降临,众鬼没有一丝惊奇,也没有一丝疑惑,坦然接受,坦然跪拜,给洛未谙的错觉就像,回到了万年以前。
赢尘不知何时转回她的身边,霜锏收了锋芒,隐了身。食指从金丝腰带缓缓划过一遍,头顶传来他冷淡的声调:“不如鬼神找个方便的地,我们慢慢聊。”
赢尘这句话顺了她的水,推了她的舟。原以为她这样问,定是等着给我们讲述缘由,却不想听了赢尘话后,她思索半晌,突然绽开一丝坏笑:“那不行。”
洛未谙:“?”
假鬼神:“今日我到此,不过是因着丢了件重要的法器,前来捡一捡。既然已找到,便没有留在此处的必要。流止,你替我好好招待三位客人。定要让客人在这里感到……宾至如归。”
又望了望小黑,她继续道:“你跟我走,我有事要对你说。”
小黑踌躇片刻,便也跟着她的黑影走了。
小黑离开后没多久,流止又恢复得客气疏远,恭恭敬敬对两人说:“今晚吓着两位仙者了,夜之趾就是这样,较天上更为自由,鬼界的大小鬼均可出入此地,萚夕刃和梦魇鬼是我办事不利,日后定然多多管教鬼魂作怪。”
赢尘盯了盯他,没说话。
流止继续道:“既然三位仙者硬要留此,如此一来,这几日便要劳烦各位了。”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你硬要闯进来,大概进了就不好出去了。洛未谙缓了缓,悟出一些道道来。比如为何流止之前不想让她们三人进来,比如为何进来后,就不想让他们离开……
从梦魇鬼中脱身的九耀仙尊在流止离开后匆匆赶来,年轻干净的脸上满是战斗后的疲态,只是那张嘴,倒是一直不见消停——
“你们不晓得我刚才有多惊险!睡着睡着突然感觉自己醒了,明明脑子里的每一处都无比清醒着,四肢却动不了分毫,然后有一个女鬼!长着黑洞洞的大眼,血色大口,没有其余的五官,Yin森森地贴上我的面部。夫人,你觉得恐怖不恐怖……”
万余年看了无数恶鬼,且习以为常的洛未谙给了个面子:“恐怖。”
九耀吸了吸气:“然后还有更怕的!她不仅用脸贴着我,她还伸出那尖尖的黑色指尖,在我的全身上下一点一点游走,你们看……”他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臂,“现在还有鸡皮疙瘩。夫人,你遇到这种情况,害怕不害怕?”
洛未谙稳重道:“害怕。”
九耀就很满意地点头。
她趁着他口若悬河的空档,戳了戳一旁的赢尘,茫然地问:“你不是说他尤其不怕鬼吗?”
“对啊,”赢尘瞥了他一眼,表情很淡,“你看他现在兴致勃勃的模样,哪里有他口中的害怕?”
洛未谙一看,确实。这哪里像看到鬼,简直就像饥饿的人看见了一座满汉全席,想要饱餐一顿。
饥饿的人正将自己的鬼故事讲到Jing彩之处,却被脾气不甚好的赢尘打断,赢尘问他,你知不知道在你睡觉的时候,我们碰见了谁?
九耀说不知道,还说仙尊,我刚才不是在睡觉,我是在与梦魇搏斗。
赢尘慢慢等他说完,等他自己也意识到刚才的赢尘其实问了个问题,迟缓地问:“你们碰见了谁?”
洛未谙轻声帮他解答:“鬼神,洛未谙。”
九耀顿住脚,嗓子差点劈开:“你说什么?”
洛未谙就朝他笑了笑。
嗨呀,她闷闷地想,自己念自己的名字,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嗨呀,看见仙尊这样惊讶的样子,怎么就觉得有点开心呢?
看来过了一万年,她在大家的心里面,还是很有分量的嘛。
……
灯过留影,模糊不清。
洛未谙静静地点了一盏灯,烛火晃动,闪烁了神情。
客栈屋内,静得能清晰听见,外面坟包中鬼魂破土而出的声音。挤压,烦闷,缓慢,窒息种种感觉朝她涌来,这是洛未谙点灯后的反噬。
此灯名为“止境”,点了此灯,便可使境中所有外人沉睡。此时赢尘于九耀纷纷在她制造的境中,睡得很沉。
洛未谙坐在坚硬的板凳上,不是很开心地等着一人。她心中有些笃定他回来,又有些怀疑自己的笃定是否太过绝对,毕竟今日所遇之事太过离奇,委实超过她的想象。
夜色轮过一层又一层,等着天边渐渐出现薄薄的白色时,“咔哒”一声,窗口传来一丝极轻的声响。
洛未谙笑了笑。
只见一道黑影出现在窗外,如一阵风,沿着窗沿的缝隙,已飘然入室。
黑风落在她脚边,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大人?你在等我哇?”
洛未谙故意冷着脸,伸出五指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口:“哦,你不是认了新主子了吗,还知道回来啊?”
小黑一听,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