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闲一听心一惊,三姐这个人,心胸时而宽厚,时而狭隘,涉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是十分宽厚,对下面人极为大方;一旦有人跟她唱反脸,想挑战她的权威,她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人到了高位,习惯呼唤风雨,突然出现个跳梁小丑,便是说不出的厌烦。
李安通满心以为楚娘还是那个情深义重的姐姐,跟她一样是君子,却不知天下君子极少,根本无道理可讲。
“来人!”三姐再次微微一笑,“把东君拉下去,关到水牢去。”
李安通面露困惑,为什么要抓她?
边上的人替三姐回道,“阿衍是我们三生阁的叛徒。你坏了规矩,擅自埋葬阿衍。”
孟玉宸此时已经害怕极了,帮忙说道,“可那时候东君还不是三生阁中的人。”
三姐道,“是吗?那就更加,得,死了。”她加重死字,笑看着孟玉宸,仿佛知道其中也有他。
孟玉宸刚才就已经被那人没药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如今实在不敢再得罪。他不是不救,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
地保们冲上来就要把李安通抓下去。
“哎哎哎。慢着!”有一个声音响起,声如清泉,在一干人中极有辨识度,“我也帮忙埋了。加个我罢。”
李安通回过头,说话的人正是毫无表情的俞闲,他不是说大难临头各自飞嘛,为什么要陪她下水牢?
“好。那就加个你!”看到他,三姐似乎更生气了。
两人被抓了下去,水牢位于三生阁的犄角旮旯处,押送他们的正是他们这层楼的阁长,语重心长地说,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水牢是什么地方呀。多好的前途,就这样被你们自己毁了。进了水牢就出不来拉。三姐言出必行。有些人十年前进去的,现在还被困着呢。不管怎样,你们好自为之吧。”
水牢顾名思义就是建在水下,据说上面是湖水,而水牢就在湖的下面。
他们乍一进入,耳边便满是水流声,幽长昏暗的石道,地面上全是积水。进了水牢,阁长就不便相送了,换了个哑巴继续押送。
李安通一路观察,估摸着逃出去的机会。可心想,饶是她力大无比,也不可能推动这厚重石墙,越走越是沉重。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水牢中一人一间石室,室内无灯,长长的走廊上只一盏油灯点着。两间石室相隔较远,两间石室相隔较远,李安通路过的时候,还能看见一些人散着乱发,眯着眼睛斜盯着他们,像幽魂。一些人则如行者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还有些人却是狂躁的疯子,冲着他们龇牙咧嘴,仿佛下一秒就要从里面冲出来。
李安通暗想,这些人跟她以前见过的犯人不一样。静得太静了,躁得又太躁了……
“啊啊啊。”押送的哑巴呜咽了几声,表示已经到了。
按规矩,要每人一间石室,但俞闲不知和哑巴说了什么,竟骗得他们两人住一间。
正好,她也有话想问他。李安通打量了自己要住的石室,倒还算干净清爽。四面都是巨石砌成的石墙,靠墙一张石头床,上面铺着一些稻草,上面都是露水,简直chaoshi得可以。
这种地方住久了,就会shi气入侵,生大病。在这里活下来的人至少体质就已经异于常人了。
她一连遭遇变故,倒没觉得多凄惨,心态较之前好了很多。见义勇为没有错,她做了这些事情,心情反而很好。不过,既然错的不是她,那错的又是谁?哪里都有规矩,坏了规矩就是死。可是规矩也是人定的。不是吗?
“俞弟。你为什么要来?不是说……”
“不是说,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一辈子就没见过。也不是,遇见过一个,就是阿衍,可阿衍死了。”
“……其实像我这样的人很多。你就是……”
俞闲示意她走开,倒在石床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走得累死了。先休息一下。”
她没有打扰,过了一会儿,俞闲才开口道,以手支起胳膊,看着她道,“我就是那种大仁大义的人。兄弟有难,苟且偷生,算什么英雄好汉?”
“我会永远记得你的这份恩情。”她感动道。
俞闲看她一本正经,扑哧笑了出来,捶着床哈哈道,“你傻啊。你人是不错,就是有点儿傻。被人骗你还帮人数钱。我愿意跟你来,不过是因为已经拿到了那遣散费……”
“遣散费,何时?”李安通恍然大悟,刚才三姐分发的银子就是二十两,可他也因此困在这里了……
在长安,二十两也许根本不值一提,可这钱让人在其他地方生存,倒是绰绰有余,可以买块地了,
“我的家乡很穷。其实五两就已经足够。”
“你家在哪?”她有些好奇,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家。
“你来吗?”俞闲笑道,“在遥远的关外。有雪山,绿的不能在绿的草原,早上可以放牧,下午休息,晚上看星星。春日里看花,夏日里游泳,秋日里骑马,冬日里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