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我在你面前都不敢撒娇,因为你说过你不喜欢女朋友作。”
“所以我听话,懂事。”
“不过我就不明白……”她泪眼婆娑地哽咽道:“我在家也是父母长辈宠着长大的,怎么到你面前我就必须时时刻刻委屈?”
沈周安静地坐在风中,听着她接二连三的控诉,不置一词。
李嫣然没有说错。
沈周的确是个感情上的「冷面人」。情感上,他习惯克制,鲜少波动。
朋友与恋人的边界在他这儿尤其分明。对待朋友,他可以友好、大方、嘻嘻哈哈,对谁都挂着得体笑容。
对待恋人,他却变得矛盾,一面渴望亲密,一面又避免依从。
一旦被粘得狠了,他就无所适从,会下意识疏远、挑剔对方,有时也会冷淡、刻薄。
沈周曾经和李嫣然透露过一星半点,不过陷入爱情漩涡的小女孩听不见也看不见这些有的没的,满心满眼都是自己俊俏如意的心上人。
有时,沈周也会觉得自己是个怪胎。最严重的时候,对于与家人亲密,他都感觉困难。
万家灯火、阖家团圆之夜,一家人促膝而坐,围炉夜话,沈周的内心竟还是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他甚至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它已不在体内,而是漂浮在头顶上方,冷静注视着下面的rou体凡胎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即使面对的是人世间最无间的家人,沈周也不觉温暖。
这陪伴之于他更像是一种义务,作为儿子、弟弟应尽的亲情义务。
相比情爱,沈周感觉自己更适合理智思考、理性讨论,钻研方程式,专注量化实验,未解开的难题,报告里待补充的数据。
在他的字典里,与感情相关的词寥寥无几,相关经历更是乏善可陈。
日子久了他也逐渐接受这种状态并自我解读,或许自己生来就是个「刻薄寡恩」之人,就像路边的石头墩子,表面光滑、内里冷硬,乍一看好相与,谁都能坐上一会儿,实则有棱有角,稍不注意就会膈应得屁股疼。
恰当的关心、照顾、陪伴,可以有,过于激烈的情感回应,却不能强求。
作者有话说:
一句话总结,沈周就是个回避型依恋者,外热内冷,原因下章讲。
第十八章 幼子
【接上章。】
作为家中幼子,沈周有一个长他一轮的亲姐,母亲生下他时已过四十,父亲也近半百。
他是一个「超生子」,小时和父母关系并不亲密,一直和nainai住在农村乡下,父母留给他的印象基本就是每月按时到账的生活费和周末偶尔的探望。
即使来,也多以探望老人为由,对待他更像是承担一个生养、教育的责任。
他们从不缺他吃穿用度,他们只是很少抱他。长大一些后,沈周才从老人嘴里挖出一点只言片语,勉强拼凑出一个事实——他的出生原来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意外。
母亲四十多岁怀上他是个意外,没有打掉也是个意外。
怀上沈周时,沈家夫妻都是工作稳定、薪水颇丰的体面知识分子。
沈父在当地一所985高校任教,前景光明,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沈母则是重点中学老师,兼任毕业班班主任,工作也辛苦。
八九十年代,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抓得很严,本着杀鸡儆猴态度,对体制内单位的管控尤其严格。
年初各单位均设有具体指标,一个员工的超生就能令集体上下数百口人的辛苦付之东流。
不仅一年业绩打水漂,有时还「连坐」他人,单位全体将同受处罚,涉事家庭更会面临罚款、处分、降职,乃至失业风险。
出于上述考量,沈父沈母商量打掉孩子。
手术前,他们做了一次详细检查,无意间得知胎儿性别,腹中这个胚胎是个男孩。
得知消息后,沈父一时有些犹疑。他出身农村,三代单传,父亲早亡,作为家中长子,由七十老母独自拉扯长大。
他过早地体味人世的艰难与为人父母的辛苦,老人抚养他们兄妹三人不容易。
沈父是个彻彻底底的孝子,他知道母亲一直盼望孙子,延续沈家香火。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沈父的犹豫给了老人机会。沈周nainai不知从哪个渠道听闻此消息,激动得连夜进城,直奔儿子媳妇家,进门一口水没喝,一句话没说,先泪水滂沱,涕泗横流,几乎跪倒。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留下给沈家传宗接代的唯一希望。
面对老母的执拗和她皱纹满布的面上纵横的泪,沈父说不出一个不字,他最终妥协,交了很大一笔罚金,费了好些功夫保住孩子。
作为代价,沈母没了工作,失业在家,当了好几年家庭主妇,自己不得不引咎辞职,丢了唾手可得的教授职位和正高职称。
后来沈父四处托人,动用关系,终于凭借往日的学术成绩,跳槽去了邻省,在一所普通院校就职,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