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概要。】
顾随从十二年前开始写日记,一本不同寻常的日记。
这本日记白天压在书桌抽屉的小角落里,夜晚却会被它的主人珍之若重地捧出,每一个字都反复咀嚼、斟酌,记下一件又一件少年心事和一段不能宣之于口的隐秘感情。
顾随感觉自己好像被从中劈开,分裂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白天他是个谦和安静的好学生,待人礼貌,学习上进,懂事又有分寸,很讨老师和家长喜欢,夜晚他却是一个躲藏在个人世界里的小疯子,满脑子大胆、露骨、不切实际,甚至难以启齿的幻想。这些幻想有着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沈周。
因为沈周,顾随感觉自己活得很辛苦,每天需要成百上千次和自己汹涌的内心感情,胡思乱想的大脑,时不时走神的rou体搏斗。
在学校,他不能听见沈周的名字。这两个字仿佛一个魔咒,能轻易开启他心理乃至生理的一系列条件反射,让他心跳加速,手心冒汗,面色chao红,整个人陷入一种紧绷、忐忑状态。
这两个字也是一把看不见的钥匙,能轻易打开书桌抽屉里那本上锁的日记。日记里几乎每页纸上都有沈周——
周一,遇见了沈周两次,一次在厕所,一次在走廊,不知道他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他还……记不记得自己。
周二,沈周没有去食堂,学校做了他喜欢的咖喱炒饭。
可是他没有来,或许是作业太多,或是在教室睡觉,又或者被其他人叫走了。
周三,早读以后在走廊上看见了他。沈周和一个长头发高个子女生走得很近,他还对她笑了。
怎么可以,两年了,沈周几乎没对自己笑过,很多次经过都是目不斜视大步走开。
可是今天他对那个女生笑了,他笑起来真好看啊,清爽得像夏日清风,眉眼弯弯,下颌线柔和,白白的牙齿露出八颗。
他的头发好像长了,看起来软软的,但头顶卷毛还是不服帖地翘着……
周四,沈周在Cao场打球,他踢球姿势也很好看,动作迅速、敏捷,带球跑的样子很帅气。
他的头发扬起,眉目舒展,因为出汗,T恤有些黏在身上,运动间能隐隐看见流畅的腰线,劲瘦、有力,像旷野上的小白杨,充满活力和生机。
周五,课间经过沈周他们班门口,没有看见他。他好像不在教室,也没有来学校,他去了哪里?
周一,今天依然没有看见沈周,教室里他的座位是空的。
周二,沈周依然没有来学校,三天了,他会不会生病了?
最近天气有点转凉,昨晚和今早都下了大雨,出门时门口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班上生病的同学也多了,我同桌就咳嗽了好几天,今天还有三个请假的,据说是感冒。
沈周会不会也是?怎么办,有点担心。我明天要不要找他们班上的同学问问?
周五,今天终于有了沈周的消息。原来他去外地集训了,下周又要有比赛,应该还是数学竞赛吧。
沈周的数学成绩真的一直都很好,不像我,数学永远是让人头疼的那门课。
老师今天讲了三角函数,公式我都背下来了,但是做题怎么还是不行?
比如那个什么图像平移,把一个函数变成另一个函数,我就老弄错。唉,如果是沈周,肯定闭着眼睛就能做出来。
周五,又到周五了,日子一天天过得真快。今天在学校的宣传栏那里看见一张喜报,昨天贴出来,沈周的名字果然在上面,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他们得了省级竞赛一等奖,早上广播好像通知下周一升旗仪式要举行全校表扬,真替他感到高兴!
沈周。沈周。沈周……
顾随每天晚上着魔一样一次又一次记下和沈周相关的所有故事,一边写一边天马行空地幻想,如同情窦初开的青春期女孩,傻乎乎憧憬着第二天和心上人的再次相遇。
如果见面后,再能和他说说话,该有多好。
如果他还能记起我,主动和我打声招呼,那就更好了。
他在心里默默许愿。
日后,当顾随再看见这本日记时,他竟产生日记似乎比沈周本人更令他熟悉、了解的感觉。
他好似不是和沈周,而是和日记一起度过了九年青春,过去十二年,以后可能还会继续过上一辈子。
他好似一个瘾君子,对一种名叫沈周的新型毒品上了瘾。
尤其是夜晚,不想一想这个人他就辗转反侧,偶尔想到心动处他还会可耻地产生生理反应。
沈周这个名字可以轻而易举牵动他的情绪、情感,第一次心动,第一次难过,第一次酸楚,第一次紧张,第一次不安,甚至第一次自渎都和这个人有关。
他偶尔投向自己的一瞥,不经意回头的张望,和别人说话时的一个亲密举动都能撩动顾随的心弦,将他的心抛上波峰,托上云端,或是打入谷底,拽入深渊。
顾随感觉自己有点儿太卑微了。但是喜欢一个人不就是这么卑微吗?像书里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