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这雨下得比早晨大了。
街坊已开,有做生意的小贩支起了雨棚,吆喝叫卖。
沈芳宁掀起一角的帘子,斜斜的雨丝顺着风飘了进来。一只手掌捉住了沈芳宁的手,将她从帘子上移了下来。
沈芳宁不解地看着傅正则。
“小心被冷风吹凉。”
傅正则关切地说道。
他有时便格外注意细节,年长她几岁,说起话来有时像个古板的老学究。
“才不会呢。”她嘟囔一句,但也没有再掀开帘子。
到了沈家,沈家外面站着的是沈清宗。
他穿了一件蟹青色皂缘的直裰,沈清宗的相貌更肖似大夫人些。他细长的一双丹凤眼上挑,薄薄的嘴唇有些发白,若不是脸上有两三块深深浅浅、大小不一的乌青,倒有些风流公子的余韵。
不过却也是个实打实的风流公子。
沈芳宁和他的关系不好,在印子钱一事后更是降到了极致。他这样的人,狠起来便是手足亲情也不顾了。
按理说,他身为沈家的嫡长孙,绝不会愿意屈尊来接一个堂姊妹回门。
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更何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沈芳宁在踏下马车的一瞬间,她脑海里忽现出许多想法。
她动得同时,沈清宗也动了。
只看见他大步流星地走来,身后跟了一个比他矮半个头的小厮举着伞。
沈芳宁在他走来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抓起了傅正则的衣袖。
“三妹夫、三妹妹。”他朝傅正则插手行礼,接着傅正则也回礼。
“祖母正在正厅里等着。”他引着路,又对门外守着的小厮说道,“还不快去帮忙卸东西。”
他的这份殷勤,沈芳宁从回到沈家还是第一次见。也颇为新奇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手却一直拉着傅正则的衣角。
小厮们一听,连忙从门槛那儿小跑过去,手臂顶在头上,遮挡住潇潇的小雨。
二爷今日当值,故而只有沈大爷在场。
沈大爷见了傅正则,面对这个跟他平级的小辈,心里仍有些局促——他不是爱做学问的,一步一步走到佥都御史大部分还是靠大夫人娘家和沈老爷子的荫蔽。
傅正则当年可是皇帝亲点的探花郎!
他领的是大理寺少卿的衔,主掌刑狱案件的审理和都察院、刑部合称“三法司”。从多少犯人手里撬开口风,让犯人签字画押,里面的门道太多了……
傅正则当时不就是从王恒昌的一个下属官员那里撬开了口风吗?以至于被王恒昌忌惮至今。
王恒昌不确定他是否知道了什么,如今他那个下属已经暴毙,而张大人已经退仕,他王恒昌居首辅之位和司礼监掌印互相勾结,皇帝年轻,更是好Cao控。加封王恒昌太师衔,又位居首辅,于是隐隐朝廷里有了“王半朝”的称号在。
其意思最好理解不过,王恒昌势力俨然浸透了半个朝廷,如今他想做什么事情,多少人都为他让路。
就这样可以算得上一手遮天的权势,傅正则也敢与他作对。
从另一方面来说,沈大爷还挺佩服傅正则的。
傅正则神色如常,他不卑不亢地回答着沈大爷的问话。
沈大爷一向对沈芳宁这个侄女儿没什么感情。他和老三虽然是兄弟,但到底隔了一层。小时候也带着沈三爷一起读过书,督促过他写字,后来沈三爷高中,却不大爱和他来往了——他才是沈家的嫡长子不是,可京城却都围着沈三爷这个庶子转。
但风水轮流转,谁知道他这位三弟如此命薄?
更何况,沈三爷只留下了一个女儿。
比不得他儿女双全。
沈大爷状似轻昵地拍了拍傅正则的肩膀,用长辈的口气说道:“子润你和清宗都是同龄人,也好好教导一下清宗的学业……”
他瞥了一眼沈清宗,见他一副不大热情的模样,若不是顾及外人在场,早就想一脚给他踹过去了。
看看他脸上的淤青!
究竟是去国子监读书还是去钻营歪门邪道去了!
沈芳宁在一旁看着这三人,她抿着嘴不让笑意给溢出来。
她盯着傅正则,眯起眼的眼尾漾起一抹笑意,带着一点狡黠。
二夫人带着丫鬟婆子从内院走了过来,她嗳了一声,说道:“母亲可念叨你们呢,大爷您和侄婿去芝兰居说话吧。我都吩咐下人们打点好了。”
男人的心思不像女人一样细腻,沈大爷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便和沈清宗与傅正则一起往芝兰居走去。
临走时,沈芳宁朝他们的离开的方向瞥去——今日沈清宗。总是有一点怪
至于是哪里怪?
沈芳宁是咂摸出一点味道,就像是老虎见了猫害怕一样奇怪。
她出嫁时可还是这位猩红了眼瞠目怒视她呢。
“再看只怕要看出个洞来!”二夫人在一旁看着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