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毛巾揭了下来,易觉秋开始往浴缸放热水:“用热水泡一下回回暖再睡觉。”
“嗯,好。”
水声哗哗,易觉秋说:“宁折,我想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宁折看着他,易觉秋的神色好严肃。
他坐到浴缸边,拉过宁折的手:“我……找了个医生,是很厉害的生物基因学专家,我们试一试吧?”宁折像是对这个消息一点不意外,他只稍微怔了怔,跟着笑了:“好啊。”
意外的倒是易觉秋,宁折的反应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没有排斥没有反抗,甚至没有问易觉秋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病,又去找过什么人,他什么都没问,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就接受了。
浴缸的水已经放好,整间浴室水蒸气弥漫,易觉秋伸手帮宁折脱掉衣服,再抱进热水里去,他自己却没进去,拿了柔软的浴刷涂满浴盐泡沫,帮宁折刷着背。
宁折最喜欢这样,暖融融地趴着浴缸边,像一只被主人顺毛的猫。
易觉秋的声音也混着shi气,低声细语地:“新的实验室也在准备中,马上就好了,医生说,可以试试保守治疗。”
宁折的眼睛闭着,睫毛那么长,细密的雾凝成细碎的水珠,一颗颗挂在睫毛尖,易觉秋看着他,难以自控地想象他健康的样子,觉得是世界上最大的蛊惑。
他必须要做到,他只能做到。
A市的新年味道也渐渐浓了起来,大街小巷的店铺,奢华的购物中心都不可免俗地放起了热闹红火的新年歌曲,还有随处可见的年底促销,天冷得凛冽,街上的人却多了起来,都是喜气洋洋买东西的人们。
傍晚,易觉秋开车回了黑石,他约了一家新开的餐厅,准备带宁折过去吃饭,提早发消息宁折没回,易觉秋只以为又睡着了,干脆早点回家。
屋子里很安静,以前虽然也安静,但宁折在的时候习惯性放一点很轻柔的音乐,但今天什么声音都没有,灯也是暗的。
易觉秋站在门厅玄关,叫了声:“宁折?”没有回音。
他打开灯,走到客厅,厨房,又到二楼,客厅,卧室,书房,全都不见人,他甚至去楼梯间那个狭小的佣人房看了眼,空的。
拿出手机按下宁折的名字,“该号码已关机。”
机械的话语一遍遍重复着。
他去了哪里?易觉秋站在客厅沙发前,一时间茫然。
他的身前,那台相机还架在三脚架上,镜头的前方不知为何放了一张凳子,像是有人坐在这里自拍过,易觉秋像是下意识一样走过去,按下了相机的开关。
储存卡里只有一段视频,他点开,看到了宁折的脸。
他坐在高脚凳上,冲自己笑了笑,开口喊了他的名字:“易觉秋。”
跟着像是觉得这个举动有些怪异,不自然地偏了偏头,而后回正,对他开始说话。
“为什么我会认识你呢,易觉秋?我回想了下,我们是因为一场诈骗案认识的,再也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开头了,它一点都不浪漫,跟所有美好的词语没有半分关联。
我想,你是真恨过我的吧,作为宁震慈的替代品也好,作为……哪怕是我自己,也只是个毫无道德底限的小混蛋,宁震慈所有的恶中,也有我的一份。
可你为什么没有继续恨下去呢?易觉秋,你太不负责了,哪有讨厌一个人到一半,竟然掉转了方向,对他越来越好的?这样,我想继续恨你都做不到了。
你应该把我扔出去,扔到大街上或者扔进监狱,管我是死是活,你干嘛要管那么多事,有人要我的命,你扑上来护住我干嘛。
我讨厌你,易觉秋,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一个人。
很早,我就规划好了一切,调查司的调查最初是我当了叛徒告了密,甚至宁震慈的死,也是我一手策划的,至于那些漏网之鱼,我早就想好了要怎么处置,易觉秋,我根本不需要你,是你自己闯进来,要替我承担这一切。
我不相信每一个卷入宁震慈案子的人是无辜的,甚至也包括你,你能相信吗,我曾经的计划里,你是排在第一位的。
我接近你,想尽办法待在你身边,从始至终都另有所图,易觉秋,你以为我是在喜欢你吗,不是的,我从来想的都是怎么对付你。
我这么恨这一切,恨我这一生,又怎么会喜欢上你?易觉秋,你真不值得为我做那些,不值得……当冯川跟我说我只是个替身,你喜欢的其实是阿如的时候,我真的挺开心的。
这样很多事情都可以解释了,我也不恨你了,你所有对我的好,都不过是喜欢阿如的延伸,我终于可以心安理得了。
到这一刻我也发现,原来我也不爱你,这真是个笑话,所以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彼此都不过是在演戏而已,到最后,演出了一场平局。
演戏演得久了,会看起来很像真的,但它毕竟不是,帷幕落下,我们不过是两个各怀心机的普通人。
我快死了,活着真痛苦啊,在这个世界活了快二十年,到头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