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维掰开刘琥的十指,挣脱了紧紧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转身望向刘琥,放缓了语气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去颍阳县,也不要颍阳公的封号。”刘琥流着泪,握紧了双拳死死盯着陆维。
“你要清楚。”陆维闭了闭眼睛,道,“这已经是我能为你安排的,最好的出路。”
“你在宫里用惯的东西,都可以带到颍阳县去。如果有愿意跟你离开的嫔妃宫人,也可以一并带走。”
“我可以向你保证,在颍阳县的范围内,你是受人尊敬,并且绝对自由的。”
“那个地方山清水秀,民风也淳朴,你会喜欢。”
陆维解释之后,平静的凝视刘琥,等待对方改变主意。
到了这个地步,谁都应该知道怎么选更好。
刘琥却执拗的摇头,擦干泪水,牙根紧咬,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中迸出来的,“除非我死,你休想将我送走。”
陆维笑了,当下也不着急离开,走到御案旁的圈椅上坐下,望向刘琥道:“你想留在宫里,嗯?”
“以前朝废帝的身份留在宫里,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陆维接着道,“不见天日的严密监管,谁都可以任意欺凌于你。说不定哪天你碍了谁的事,或许是一杯鸩酒,或许是一道白绫,就能让你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皇城……从前属于我。”刘琥走到陆维身旁,缓缓道,“现在属于伯修。”
“如果伯修不想让我死,就没有人能让我就此消失。”
“如果哪一天伯修觉得我碍眼了,挡了你的路……”刘琥将手覆在陆维手腕处,已经结疤的齿印之上,仿若下定了某种决心,“那么我唯一的请求就是,不要假手于他人。我的命,只能由伯修亲手了结。”
陆维收敛了唇畔的笑意,道:“你不要一时冲动,考虑清楚。”
在陆维看来,刘琥简直是在发疯。
他非常清楚刘琥是为何做出这样的选择,然而这样对一切都不管不顾,只求留在他身边,就像是
扑火的飞蛾。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刘琥垂眸望向圈椅上的陆维,轻声威胁,“如果伯修执意要将我送往颍阳县,那么我向你保证,在未抵达颍阳县之前,我就已经是一具尸体。”
“介时伯修的名声,怕是会受到些影响吧。”
陆维看着刘琥,没有说话。
他并不害怕自己的名声受到影响,史书从来是由胜利者书写,有帝王弑兄杀弟,逼父退位,青史上不照样是情非得已、千古明君。
更何况身为一个在封建王朝自带光环的天子,人们更多的会看重其功绩,而非私德。
刘琥的威胁在他看来既软弱又可笑,但他并没有打断,而是想听刘琥把话说完。
“伯修若允我留在宫中,我愿面缚衔璧,请罪于天下,侍奉新皇。”刘琥威胁之后,放下所有自尊,向陆维抛出自己仅剩的筹码。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陆维深深的吸了口气,“你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和生活。”
“不,没有选择了。”刘琥忽然哭了起来,“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一边哭,一边弯腰抱住了陆维的头颈,胡乱的亲吻那薄情双唇,毫无章法。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眼前这个男人,就算死了也不愿意放手。
……
陆维最终尊重了刘琥的选择。
其实若不是为了刘琥考虑,和将他送到颍阳县相比,把他留在宫中监管对陆维来说,反而是更方便安全的事情。
但既然刘琥本人都以死相抗了,陆维就算不顾及名声,也要顾及妹妹那边的两个孩子,总不能真把他往死路里逼,只得依了他的意思,将他留在宫中。
新皇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却仍旧筹备了半个月。
半个月之后的吉日吉时,净鞭声响之后,伴随着鼓乐和号角,陆维乘坐着十六抬的銮驾,沿着红毯铺就的道路踏上了金銮殿。
九条金龙盘绕于其上的御座,就在陆维的面前。
他转过身,看见跪在金銮殿阶梯之下,广场上的众官员以品级分了位置先后,乌鸦鸦一片,皆对他低下了头颅,叩拜以示臣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礼官的引导下,数千人齐齐向陆维所站之处朝拜叩首,声势蔚为壮观浩大。
众臣仍保持着叩拜的姿势,只见个身着一袭白衣,披散了三千乌丝,双手被绳索缚在身后的男人自众臣之间走过,跣足踏上通往金銮殿的红毯。
他皮肤宛如白瓷般光洁,双眼中蕴含着朦朦雾气,而那张宛若染了三月桃花之色的唇间,含了一块碧绿剔透的美玉。
面缚衔璧,是古礼中投降请罪、彻底臣服的姿态。
刘琥身为前朝废帝,在登基大典之上,众目睽睽下执面缚衔璧之礼,此生再难有翻盘的机会。
刘琥走过红毯,一步步踏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