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高约有七尺五寸,长着一张对于帝王来说,过于秀致Jing美的脸。
浓淡适宜的眉下,是一双含情脉脉、总带着薄薄雾气的桃花眼。其肤质堪比邢窑白瓷,不见半点瑕疵,鼻子高而挺直,唇色红润如涂了脂膏。
这样的容貌,足以让后宫的嫔妃们为他欲生欲死,却威仪不足,难以震慑朝堂和天下。
好在此时,他的脸被冠冕垂下的十二旒遮挡住了大半,只露出一点鼻尖、白若细瓷的下巴,以及有着三月桃花之色的嘴唇。
刘琥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雾蒙蒙的桃花眼透过十二旒,看着出列的秦左相在那里引章据典、长篇大论,渐渐的,却完全不知道左相在那里说些什么。
他只知道,今天是陆维归来的日子。而他,三年未见心爱之人,此刻想见陆维的心如油煎火焚般急切,却没有办法亲自出城相迎。
爱之深亦恨之切,心里,不由对陆维恨恨的生了埋怨。
三年前,他竭尽全力扶持以陆维为首的新贵势力,眼见着已经初现峥嵘,却在陆维一意孤行自请镇守北疆后,再也不敌朝中的勋臣党和清流党。
陆维到底知不知道,他离开这三年,勋臣党和清流党为了扳倒陆维这个新贵党魁,参他的折子都已经堆积成山了,自己为他挡下了多少流言蜚语?
不……自己每月给陆维去一封信,他应该是知道的,却从未见他回信。
刘琥修长白皙,保养良好,泛着类瓷光泽的十指,下意识紧紧抠住了龙椅扶手。
他爱着陆维,对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但同时不能否定的是,在他的内心,也怀疑和惧怕着陆维。
手握重兵,三年来与他只做官方明面上的来往,从不回复他的私信,视他的一腔深情如无物。
身为天下之主,被陆维这样对待,他就不会恼怒吗?
他当然会。
他砸碎过御书房内所有的瓷器,他因为一点小事杖毙了陆贵妃自陆家带来的nai嬷嬷,看到陆贵妃那张与陆维相似的脸上,出现惊惶失措的表情,泪流满面,不顾怀孕的沉重身子向他下跪,匍匐在冰冷的金砖上请罪,他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然后,他又是怎么做的呢?
他和声细语的安慰了陆贵妃,就算她怀有身孕,亦夜夜宿于她宫中,引得六宫一片羡妒。
他在写给陆维的信中,只诉离愁和恩宠,讲讲自己的日常生活,就算提到陆维不给自己回信的事情,也是以幽怨的口吻,从没有过降罪和愤怒之情。
开国以来,大穆一直拿屡屡劫掠边境的金蛮没有办法,自从陆维去了之后,让金蛮狠狠吃了几次亏,那一方水土才得以安宁。
陆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帅之才,又手握重兵,刘琥要用他镇守国门,就必须对他进行忍让。
此次将金蛮击溃,至少五年没有再犯边境之能力,陆维的声望更是在北疆达到顶点,甚至超过了他这个皇帝。
而这样的陆维,会不会有举兵谋反之意呢?
堆在刘琥御书房的案头,参陆维的折子,十有八九都是参他有谋反之意。
虽然尽是捕风捉影、臆测之言,但隔着迢迢北疆,陆维又从不回他私信,刘琥这种折子看的多了,虽然口头上坚称不信,心里也渐渐起了怀疑。
火速召回陆维、口头嘉奖而不予实际封赏,这些做法虽是由臣子们提议,但刘琥最后同意了,皆是这种怀疑的具现。
而不能出城门相迎这件事……
如果三年前陆维不是坚持要去北疆,新贵党早与勋臣党、清流党三足鼎立,他身为天下之主,又怎么会受到情势与下面的臣子制肘,导致完全不能随心所欲呢?
陆维这个人……当真是可恶!
朕要把他,要把他……
刘琥想起了三年前,棠花盛开时,倚香殿内那一夜的风情。
鸦羽般散落在锦榻的长发,陷于被褥间的身躯呈现出武将特有的、健硕有力的男性线条。
修长遒劲的手脚,剑眉轻皱,星目微瞑,光洁的广额因虚弱而布满汗水……
那一夜,他从此食髓知味。
父皇早逝,他六岁登基,从小便在强臣环伺中长大,自认隐忍克制,只在那一夜对自己完全失去了控制。
朕该,拿他怎么办呢?
刘琥忽然泄了气,在心中叹息。
这时,秦左相总算在下面念叨完了冗长的奏折,朝刘琥行了君臣之礼,道:“陛下觉得如何?”
刘琥这才从自己混乱的思维中清醒过来,咳了一声以做掩饰,道:“如此……这件事就按左相的意思办吧。”
左相的这封奏折用辞繁复华丽,内容是曲里拐弯,还格外的长,他又在出神,其实根本没听明白讲的是什么。
但左相是勋臣党之首,如今勋臣党势强,先顺着毛摸总没大错。
秦左相抚了抚颔下长须,浓密胡须内藏着的嘴角,勾起个得意的笑容,躬身一拜,返回诸臣队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