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默然片刻,忽然道,我要的不止于此。
还有情郎想想看,坐在最上头的那男人也拜在你裙下
他收回浮浪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大梁北上定都一百六十年,旧宫早已腐朽不堪,修葺总是要的淮南离得不远,到时候连你那祖宅一起修了罢了。
那股子战栗顺着他的手心传给了她。
李延琮哂了一声,没搭茬,披着袍子起了身。那华贵的锦缎,在暗夜里泛着粼粼的光,层层叠叠有古老的沉香的气味。
苍梧千载后,斑竹对湘沅。
我可以成全你和他,赐婚,典仪,让一切光明正大地举行。
短暂的茫然过后是长久的惊恐,她仰头望着李延琮喃喃,你疯了么,什么陪王伴驾那是
婉婉愣住了。
婉婉决不能理解这样的心思,半日说不出话来。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走,却随即被他拉住了手。
又是一首写湘妃竹的小诗。
,若你当初是骗我,皇陵里没有遗诏你也就别想活了。
欲识湘妃怨,枝枝满泪痕。
你知道么从前的时候,很久之前了,我也喜欢过一个女人。
我知道,你讨厌我。他淡淡截断了她,讽刺的语气像刀锋,刀尖却对着自己,可是这世上许多感情本就是自顾自发生的。爱谁不爱谁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做过什么。
这个舜不是我。他抬头,却不看她,瘦削的脸颊浴在月光里,不知怎么脸色有点悲哀,是你。
婉婉不是没有想过他所谓的喜欢,可再思来想去也是徒劳。眼下是个好时候,她终于问了出来:爱我?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李延琮,我做过什么事能让你喜欢?当初救了你,那是为了我自己与徐家,我从来不曾
他的骨节酸痛起来,婉婉挣脱了他,他也没再纠缠,倒在玫瑰楠木绣墩上,用手撑住了额头。
别害怕,徐令婉,从前有那么多机会干你,我都没有下手,何况现在。
遇到
婉婉连着后退了两步,他却在桌边停住了,扔过来那把扇子骨,浅青色的竹骨趁着桌上的红毡。
湘竹与湘妃,向来有怀古哀情的意味。婉婉才不信李延琮也能有这种心肠,轻轻放下扇子,不解道,你抄这个做什么?
他挑眉看着她。
我这有把扇子,给你瞧瞧。他懒懒道。
不仅是徐家的宅院,还有声誉。她挺直了脊梁,目光凿凿,一字一句,我的父亲,是为了承继先帝的遗愿而死,是为了安定大梁江山而死,到头来,反落了青史上万年乱臣贼子的骂名,忠臣死为刖足鬼我不能让他枉担了这虚名!
?
李延琮抽着她的汗巾取回了扇子,指尖在扇骨的点点红痕上划过,低低曼声道,虞二妃者,帝尧之二女也。长娥皇,次女英。娥皇为后,女英为妃
婉婉震了一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甚至李延琮也不知为何要将这些讲给她听。对一个女人袒露心声是危险的事,他却莫名觉得松散,
这样的话,似乎像是承认了裴容廷与她的关系,婉婉不可置信,总觉得他另怀着鬼胎,小心道:所以呢你要什么?
这是自然的,不止徐相的生前名声,连带他的身后哀荣,也合当以凌烟阁功臣之礼追封。还有你,虽是女儿家不能为官做宰,不过裴容廷,我倒可以许他个好位子。
惊心动魄的大事从他口中匆匆划过,三年来的奔波辛苦终于不再是镜花水月的妄想,婉婉扶着桌子倒吸一口气。
她的心咚咚地跳,那、那你要召我又为了什么
婉婉毛骨悚然地要叫出声,又被他揽进了臂弯。他的声音很脆弱,而且呼吸沉重,说真的,我见你第一面的时候最想这档子事,可后来渐渐的,渐渐的,倒没了那意思。
和李延琮说话,永远跟不上他的步子。婉婉知道争论也是徒劳,便抽出汗巾裹着那扇子,拿起来看了两眼,见竹扇骨上斑斑点点,像是湘妃竹;又打开,扇面墨黑,龙飞凤舞写着几个金字,嚣张得一看就是李延琮的手笔。
唔?他笑了,你和裴容廷背着我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入捣,就没别的事了么。他可以爱你,我就不可以么。
黑夜里,玉瓶里的秋芙蓉静静盛放着,白色的花,却披着紫的青的月的光泽,连他的声气都变得幽怨,还有所有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许你,而我所求的,只是随时招你陪王伴驾的权力。
不好么,有钱,有名望,有你心爱的人。李延琮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字,身上忽然一阵轻微的战栗。他知道,那是疟疾发作的前兆,可还是梗着颈子说了下去,眯着眼冷笑,
蹙眉怔忪了半日,忽然说起了话来,
婉婉惊了一惊,忙不迭脱口而出,死了这条心罢!我死也不做你的妃子。
婉婉一壁说一壁监察着李延琮的神色,他倒一直闲闲无语,等她憋着一股气说完了,才勾唇笑道,
是行书,偏于草的一方,虽乱,倒也行云流水,风神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