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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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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两刻钟。他攥着玉酒盏的手发酸。

    是她。今夜她换了盛装,乌云般的发顶高高梳起,朱红裙裾上遍开牡丹,顾盼生辉,翩若惊鸿。一时间席上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满园魏紫黯然失色。

    她从小行事就一根筋,既然决定移情,便移个彻底。因此今夜眼光全落在此人身上,时不时地给他递个酒送个果子,殷勤得让陪侍宫女无事可做,只好在一旁看热闹。

    但试过之后,再想脱身,就难了。

    轩外礼乐响起,宫人长呼万岁的声音穿过一道道宫墙。大唐的实际掌权者、太后武氏驾临。

    (二)

开口,言语间竟有少见的小心翼翼:

    突然耳边传来低声惊叹与耳语声,四周宾客与往来侍者均向轩外探头张望。他思量再三,还是抬起了头。

    李崔巍到时,大宴尚未开始,席上宾客寥寥。他寻了个偏僻坐处,左右张望,没有看见李知容。

    席中众人皆俯首跪拜,李知容小心瞟了一眼,看见了武太后身边跟着的皇帝李旦。因为长期幽闭深宫不得出门,他的脸色有种病态的苍白,跟在雍容华贵的太后身边,像个虚浮的影子。

    然而家僮却出来通传,言说容娘子于半刻钟前已被一男子接走,且那男子车马华丽、模样俊逸非常,却不知是何家公子云云。

    她睁开眼,看见安府君垂着眼睫,金黄瞳仁掩映在模糊光影中,看不真切。

    她生就一双杏核鹿眼,平日里就爱神采飞扬地乱瞟,今天更是专注地将眼风一五一十地朝对方递过去,直盯得安府君熬不住红了脸,低声警告她不要演得太过。

    从来都是稳操胜券的李崔巍,今日头一回觉得有些心慌。

    李崔巍下车换了马,驱马赶往太微城。今夜洛京牡丹极盛,天衢上观者如堵,贵胄们的车马挤挤挨挨,就算是太平公主的车驾一时半会也进不了神都苑。他骑着北衙禁卫的马在人海里一路左右穿行,引得路人频频回望。

    我本名朱邪辅国,曾是沙陀朱邪部人,今年二十有四,未曾婚配。

    一时间,满座宾客都悄

    可他究竟漏掉了哪一步?这三年她究竟是怎么过的,为何如今不愿与他相认?李崔巍眉头紧皱,心火上浮,却只能稳坐在原处。

    而此刻的李知容根本没有看见李崔巍,她正在专心应对安府君。

    然而李太史是个知难而上的人,仍照常不紧不慢准备了一番,于戌时备车前往公主府,递了名帖要请李中郎一同赴宴。

    太后今夜兴致颇高,落座后便吩咐赐酒,从御库中搬出了太宗朝时尘封的陈酿,又命教坊奏起新制的西凉杂曲,席上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人声嘈杂,杯盘凌乱。

    席上不乏来自各部族与西域诸国的朝臣使节,此时皆议论纷纷,还有人振振有词,说这位青年是西域大秦国的贵胄,此次来东都朝觐是为求娶大唐高门女子。李崔巍不想再听下去,提起酒壶倒了满满一盏酒,一饮而尽。

    昔日对他迎风巧笑的芍药如今长成了能提刀杀人的毒药美人,他却还当她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是他漏算了。

    自从与她重逢之后,他想过若她不认他、不理他、不再见他,他会如何应对,却从未想过她会不再爱他。

    大唐皇帝李旦,平淡俭素,却爱花成痴,尤爱牡丹。当皇子时,即在院中遍植各色牡丹花树,为洛京一大盛景。

    今夜大宴在苑东凝碧池的敞轩内,轩外牡丹环绕,浓香扑鼻,放眼望去,皆是魏紫。

    这一卦,他没算过,也不敢算。

    今日之局,特为李旦而设。她要配合安府君,让他取得李旦的信任,甚至被留用于左右。而采买花卉的商人这个身份,最为隐蔽,也最为方便。

    她今日是大唐安定公主娇滴滴的义女,而身边的人则是公主身边的新贵、长于培植珍奇花木的南市巨贾康氏。今夜这满园的魏紫,都是他从蜀地购来,耗费数月培植而成,因此特受赏列席。

    他抬起眼睫,又恢复了平常玩世不恭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李知容也倒了一杯御赐陈酿,没想到有些上头,喝完一杯就开始头晕,脸上泛起绯红。她拉着安府君的袖子不撒手,眼神迷离地问他,为何自己今日酒量如此之浅。却不知道自己醉了时嗓门尤其大,因此这句话在喧哗宴席中尤其地清脆响亮,余音绕耳。

    她不是独自来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男子。那人高目深鼻,金红头发用红玉冠束起,穿着暗红绣牡丹纹的锦袍,暗金色瞳孔亮如狮子,与李知容形影不离,她在席上坐定后,还不时笑着与他低声耳语,是天赐的一对璧人。

    李崔巍今早起来右眼皮一直跳。于是起身打了一卦,卦象大不吉。

    敞轩内外以水晶帘相隔,能避热生凉,烛光映照下又有华光莹莹。此时灯烛初燃,李崔巍听见有侍者卷帷,珠帘清脆响动间,有一美人如花,从帘内生长出来。

    阿容,我知你是在骗我。但若你当真要与我试一试安某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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