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府在城中的东正街后,四周俱是些书香人家,离热闹的咏梅巷颇远。青毡小车慢悠悠地走了快半个时辰才到家。阮照秋想了一路,心里有了些底,扶着端月的手下了车,只见家里一切如常,并无异状,料想并无大事,放下心来。
可刚进了二门,就见她母亲身边的周嬷嬷站在垂花门边迎她,已不知站了多久,额上都见了汗。她一见阮照秋,忙忙地上前拉了她的手往正房走去,到得门口,又赶开了小丫鬟,亲自替她掀起湖蓝软绸的薄帘子,扶着她进了内厅,自己又退出去守着门口。
阮振山面色如常,与眼眶微红的沈竹君正分坐在罗汉床两侧,见她进门,都抬眼瞧着她。阮照云穿了一身石青色团花圆领锦袍,坐在下首的方凳上,一脸烦闷。
阮照秋见父母兄长皆在,不由得一愣,心道莫非那程家二爷当真被招了驸马不成?沈竹君见她发愣,起身拉了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犹犹豫豫地说道:秋娘,你你可是知道了?
阮照秋便怔怔开口问:知道什么?
沈竹君正斟酌着不知如何开口,阮照云却早已按耐不住,恨恨嚷道:就是程穆谦那小子!说什么非要中了进士方才来迎娶,不负妹子。如今去京城应试,好啊,竟看上了尚书家的侄女,不回来了!
阮照秋心里一叹,原来不是做驸马,不过想来这情形也差不多罢。她还未开口,又听得大哥继续骂道:还有那程家!也不是东西,瞒得滴水不漏,此刻家里竟还在装模作样地准备婚事!呸!若不是京里大伯母悄悄差人传了信来,只怕如今咱们还在替你备嫁呢!他越说越生气,捏起拳头,嘭得一声,重重捶向桌面,力道之大,直震得桌上茶水飞溅,这小子平时一幅道貌岸然的君子模样,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早知道他是这样贪慕虚荣之辈,当年我们如何会应下这门亲事!
相比阮照云的义愤填膺,父亲阮振山要沉稳得多,他面色微凝,先喝了一声:照云,在你母亲房内如此行事,成何体统?!又温言对阮照秋道:秋娘,你兄长是关心则乱,你且莫慌,先听为父说了此事经过。
你也晓得你大伯家在京城,是官宦人家,有什么消息,总能比旁人先知道。今日一早,有个你大伯娘派的人来,不叫声张,悄悄从后门进来见了我,报说穆谦被户部尚书家留在府中已有数日,恐是被瞧中了,要许配自家侄女给他。那侄女是尚书夫人娘家姐姐的女儿,唤作柳真真,自小养在京城,据闻也是位极富盛名的美人。穆谦这孩子,我自小看到大,自忖还算知道他的心性,当不会做下忘恩负义之事。我阮家非富非贵,只得一个书斋和为父的几分虚名,若他是贪慕虚荣之辈,何不早早地去求别家女儿?我知道你一向胸有沟壑,才特叫人接了你回来,问一问你,此事如何做想?
阮照秋听了来龙去脉,此刻倒是愈发心平气和,略思量了片刻,便道:父亲,他一个男子,又是新科进士,如何会被扣在尚书家中?若他不允这婚事,当真便走不了?我不信京城天子脚下,会有这样的事,此为一。再者,那程家,想来已知道此事了,程家伯父可来寻过你商议?见母亲红了眼摇头,又道:那就是还想瞒着我们,此为二。我知道那程家的二爷,长得俊俏又知书达理,如今更是高中了,任谁看来都是门极好的亲事。我与他定了亲,虽恪守礼数,只堪堪见了数面,只不过,见他谈吐举止,的确不像是贪慕虚荣之人。今日之事,在女儿看来,一来他入了尚书府就再走不脱,那么他或是心智不坚,或是智计不够;二来,他家得知此事,不速来与父亲母亲商议,反而瞒了下来,依旧筹备婚礼,此为不诚。若要我说,这样的亲事她定了定神,说道:这样的亲事不做也罢。
她这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阮照云听了却直摇头:好妹子,这是你的婚姻大事,不是做策论!你这一番倒是抽丝剥茧,辨得头头是道,可你这模样,怎的倒像是在说别家的事。你自家怎么一丝不着急!
阮照秋素与哥哥亲近,见他这样笑道:你着急,是为着我的婚事起了波折,还是为着不忿他家行事欺瞒了我家?
阮照云闻言一愣,伸手指着她道:你你,是是是!哼,我自小便说不过你,不同你辩。
母亲沈竹君满面俱是恨她不争气的模样,伸出手指戳她额头,骂道:自古女儿家都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乃是本等!我与你父亲今日叫你来,可不是叫你来说不嫁的!
她挨了母亲一下,摸摸额头,又看了看父母兄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罢了,这话我闷在心里许久了。既然如今出了这样事,此间没有外人,我便照实说了吧。那程家二爷我当真不想嫁他。女儿是什么样的散漫疏懒性子,父亲母亲都是知道的,可他家家风如何严谨整肃,父亲母亲也是知道的,嫁进那样的家里去她顿一顿,才又说道:此前我不说,便与娘说的一样,是想着这世间女子,人人都是要嫁的,嫁去他家了,至少吃穿不愁,还能多与娘家走动,便日日劝自己不去想此事。可今日突然说他要别娶,我这心里竟然有一丝松快
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