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答案,也找不到答案。
怀着这些问题,席莫回默默突破医院的结界,从无量世界再次逃走。和半年前那次不同,这一次,他有了目标的终点。
箱子里的小玻璃瓶被他小心包裹好,装进盒子里,穿过世界与世界的间隔,掠尽无知深邃的虚空,到达陆地,被加上了三层泡沫纸,打上快递公司的标签,送进车厢里,它欢快地颠簸着,车厢缝隙里透进来雨水的气息,车轮轧过包容强大的水滴,在一场深冬的冰雹雨中,送到了洲际列车的下一个停靠站点。
桓修白于雨中静默浇淋,他抬起头,睁开眼,才恍惚发现击打在头上的不是水滴,而是圆润坚实的珍珠,他张开双手想要接住一个,它们却通通从指间滑走,坠落在地上,滚进了一处迷宫中。他追逐着珍珠拼命奔跑,地上的荆棘划伤了赤脚,感觉不到痛,越走越沉,越走越慢,回过头,无边的黑暗已经吞噬了后面的路。他别无选择,只能满身鲜血被困于迷宫中心,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片刺眼的光明扑照而来,在那束光的中心,他看到了大着肚子的席老师。席老师站在平台上,外面下起了大雪,映照到头发仿佛都是雪白的,桓修白想要大喊,想让他马上从危险的边缘回来,可那个人只是笨重地转过身,在那一瞬间,瞳孔映射中的人变成了他自己——桓修白,他亲眼看着怀孕的自己,跳下了高塔的悬崖——
噗通,噗通噗通……
于坠落之中,心音逐渐减弱,直至消失。
漫天大雪融化成了暴雨,刺痛了他的筋骨rou身,侵蚀溶解,直到他也融化了成了一滩血水,和那场雨彻底结合在一起……
“咚、咚咚!”
桓修白猛得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他下意识看向窗户,外面天色灰沉,铅灰色的云层泼洒着钢珠似的冰雹,敲打着玻璃。
但很快,他发现声音的来源不是冰雹,而是门口。
“桓修白,还在睡吗?”
桓修白撑着酸软的手脚起来给金泽开门。
大肚孕夫扶着门框,声调不温不冷:“你错过了午饭。”
桓修白扶着额头,食指使劲按压着太阳xue,神态倦怠:“我昨晚也没吃,不过无所谓了。”
金泽目光复杂地望了他一会,出声道:“你至于吗?”
“什么至于?”
“不就是走了个男人,至于这样折磨自己?你才认识他几天?”
桓修白抿了下干裂的嘴唇,“……我不是因为他。”
“这话只能骗骗你自己。”
桓修白沉yin片刻,岔开话题:“支点还好吗?他昨天似乎受了惊吓。”
“不用担心方如,他能吃能跳,昨天回来还和车厢里的人打了一夜扑克,吵得我半宿没睡好。倒是你,茶不思饭不想。”金泽似乎想叹气,但生生忍住了,化为了一句:“你别忘了,他那个傻儿子还在车上,跑就跑了,总有一天要回来找孩子的,你要真想要人家,把这小孩扣下拿住了,还怕席老师不听你的话?”
“等等吧,我隐约记得他说会回来,等到了终点站再看。你来找我什么事?”桓修白从不觉得金泽是那种专门上门给后辈做情感指导的热心大哥。
事实证明,他确实不是。
“外面为了物资分配打起来三回了,我懒得管,你去看看。顺便,我们现在停站了,有人刚刚上来喊你名字,说有东西交给你。就这些,我走了。”
桓修白稍事整理了一下,才出门下车。车站的水泥地一片shi滑,一团人围在棚子下面抽烟,不停抖着腿脚取暖。靴子踩在还未融化的冰渣上,嘎吱嘎吱响,桓修白向四周张望两眼,目光在别人手指夹的香烟上逗留了几秒,飞快移开,朝四面喊道:“我是桓修白。”
穿黄外套的人从烟民群里扭过头,把手里烟一叼,从怀里掏出个小纸箱子,离了老远丢过来:“接着,你的东西。”
桓修白前踏一步,接到了箱子,转到写有地址那一面。抬头是一家快递公司的名字,也是烈日城黑帮负责运营的,光是寄送这么小个东西,资费就要500元,不过考虑到快递员在丧尸群中穿梭的风险,倒是可以理解。
桓修白不敢逗留,空气中的烟味引得他肺部发痒,几次想伸手摸烟。回到车厢隔间,找了把钥匙割开封条,剥开层层泡沫纸,最后得到一个拇指长度的透明玻璃瓶,外加一张卡片。
卡片上只有四个字:谨慎使用。
桓修白抬起酸胀的眼皮,将玻璃瓶对着车窗透过来的光晃了晃,里面的ye体很澄澈,没有杂质,除了有些许黏性之外,看起来更像清水。
他打开瓶塞,谨慎地闻了闻。
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味道?
在瓶口沾一点点,试着尝了尝,以微升计算的ye体沾在舌尖的刹那,粘膜上密布的神经触电一般激起,血流加速,瞳孔放大,肺部呼吸加快,泡胀的渴望在血管里发酵升腾,标记后潜藏在身体里属于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沸腾式共鸣,连控制手指的神经都变得不听使唤,捏着瓶子,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