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说是不要见,却日日看见顾靖渊隔着一扇门孤零零站在外面。
燕南气他,故意同顾以修亲近,却不大敢逾矩,总归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是大人的小夫人。
他残缺的记忆混乱不堪,想听顾以修讲从前的事,却又不敢,怕知道了会更怨恨大人。
每日皱眉喝完苦药后,便眼不见为净地睡觉。
原本胡闹一夜后就有些发热,又落水受凉,反反复复折腾几天,还是未退烧。
顾以修有些着急,换了一个又一个大夫来看,燕南喝够了难喝又没用的药,闷在被子里不愿见他。
“燕儿,喝完我们再睡好不好?”
燕南蒙着被子拒绝,缩成一团拽着被角,仗着顾以修舍不得动他,饭也不愿吃了。
“你身体一日不好,我便寝食难安,燕儿,你不是还要想起我吗?”
顾以修说得可怜巴巴,他把被子卷抱进怀里哄孩子一样拍,“我保证,这次若再没有用,便不再逼你了。”
燕南听他说话就有些心软,想钻出被子,问真的吗?下一刻却被人接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剥了出来。
顾靖渊比不得顾以修温柔可亲,对付不听话的小孩也简单粗暴,燕南被他捏着下巴灌了一整碗药,想吐又直接堵住嘴被亲了个遍,倒真是苦涩至极的一个吻。
燕南气得哆嗦,身体还在被子里缩着,只露出一个脑袋,长发零散在外,铺成蜿蜿蜒蜒的河流。
他恶意骤起,冲大人甜丝丝笑了一下,而后扑进顾以修怀里,苦味褪尽后,讨了一个情意相投的温软的吻。
顾以修先是一愣,而后弯起嘴角,抱着毛绒绒一大团被子,张开口,让他继续笨拙地咬自己的嘴唇。
大人斜瞥一眼,似乎觉得碍眼,拍拍衣服背手离开。
燕南偷偷看他,见他走后自觉没趣,亲了一会儿停下来。
这会儿身体总算热起来,只可惜还是头晕得很,要不然还可以再做更多。
顾以修倒是不在意,让他乖乖躺好,好好睡一觉,看看第二天是否好转。
燕南也想快些好起来,可越着急,反而越难受。他夜里再次陷入梦魇,往日如风过境,记起得越多便越发混乱。
他身陷囹圄,记忆被翘开一条缝隙,渐渐放出丝缕踪迹。
燕南记起江南小镇的油纸伞,和看不清容貌的公子,以及月色皎白下悄然变红的侧脸。
他醒来摸到满手泪水,惶惶然去确认顾以修在不在身边,借着月光细细描摹他的容貌,不愿再次忘记。
可最关键的记忆总是记不得,燕南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忘掉这一切的,也知道该问谁,在顾靖渊再一次掐着他下巴灌药时问出口。
“大人,是您让我忘掉的吗?”
顾靖渊停下原本要吻他的动作,眨了眨眼,似乎在无声回应。
燕南还想问他是用了什么法子,为何要这么做,喉头却哽着一口气,紧紧盯着他依旧俊朗的眉眼。
顾靖渊眉骨深邃,就算拥有极其浓长的眼睫,也让人生不起冒犯之意,反而会被他时时刻刻蹙着的眉尖和严苛目光吓到。
燕南看了许久,顾靖渊也没有吻下去,直到他起身,燕南都没有挪开视线。
从那日后,他不再抗拒吃药,但也没有好转,反而一天天消瘦下去,顾以修哄着他吃多少,他便要吐出来多少。
等下一次再见时,他不再用那种含怨带嗔的神情看着他,像是突然醒悟一般,平静而疏离。
顾靖渊想摸摸他的头发,被他偏头躲过。
躺了多日的小夫人消瘦许多,好不容易吃出的一些软rou全数消了下去,下巴尖尖锁骨也支棱,戳在手心让人生出一种一把就能捏碎的脆弱。
顾以修替他擦身时心疼地拂过凸起的肋骨,在他心口小心翼翼地亲吻。燕南没有反应,他愣愣地看着窗外月光,像个安静漂亮的娃娃。
顾靖渊再次来看他时,叫了一声夫人,而后沉默地站在远处。
燕南转了转浅栗色的漂亮眼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顾靖渊靠近,便听到他清清脆脆的一声“爹爹”。
“你——”
燕南边咳边笑,打断了他的话: “我难道不该这样叫您?”
顾靖渊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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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南想起的越多便越不想见顾靖渊,不是从前撒娇赌气一般的不愿见,而是见到他会转头无视,亲也没有反应,说话也不再回应。
他的记忆碎成一截又一截,时而清晰时而混沌,身体好些时可以去气顾靖渊,浑浑噩噩时便什么都混作一团。
“哥哥,我想我娘……”
燕南又吐过一次,面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
他伸出的手骨棱棱地分明,腕子上扣着一只玉镯,竟像是不堪重负一样,吃力地拽着顾以修的衣袖晃了晃。
顾以修半蹲在床边,握着他的手捂热了,不舍地塞回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