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绳其一
当我背完最后一本毒草经时,已是四更天。我气息奄奄的趴在案牍上,阖上眼,试图快速入睡。可脑内依旧被这个叶,那个草,以及类似于服用后效果是全身抽搐麻痹致死,七窍流血经脉断裂而亡,这些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又挥之不去的信息萦绕着久久不能安睡。
栖离庵的小墨先生曾善意提醒过我,做杀手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不仅要对对方心狠手辣,更要对自己心狠手辣,这才能算得上是优秀良好的三好杀手。
我觉得小墨先生他说的也是有一点道理,就譬如我每日必须进行两个时辰的剑术训练,三个时辰的实地练习,临了还要背剑谱,背由小墨先生自编自撰的毒草药经书,做完这些起码要到四更才能入睡,卯时三刻便要起床跑三四里步。真是繁重又枯燥的任务。但如果没做好这些准备,期间当出任务的途中时你可能会因为剑术不Jing,临场经验不足,不小心失手被别人杀。又或者被以前得罪过的人暗杀时,你没法很好的察觉到,你又会被杀。可想而知杀手这个职业的被动流失率应该排在全国前列。
我抱着一定不能成为这流失率里的其中之一的心,惴惴不安的入睡。
这一觉的途中,梦到了许久没有梦到的一个梦。但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个梦不算梦,是一份记忆,只因这份记忆实在太过难忘,时常在潜意识里游荡着,偶尔想起来便会来我的梦里转悠。
我梦见了我第一次杀人。那时我仅有十岁。
其实每个人的每个第一次都挺难忘的。只是这之间会分好与坏,好的第一次会成为珍贵的记忆,回味时还能笑出来。而不好的第一次则会成为梦魇,可能你某次闲来无事找上它一次解解闷,之后它就会主动找上你,缠上你,简直让人没话可说。不过我闲得找它也真是没事找事。
我想如果我是个正常人,每次杀完人我一定会陷入深深的自责,然后咒骂自己。当然这个想法有些不符合逻辑,因为没有哪个正常人接到个杀人任务就会屁颠屁颠的跑去杀人,搞得杀人跟杀猪一样随便。毕竟杀手这个职业的特殊性是一定要酌情的抛弃人性去行动,并不能后悔,所以我不能是个正常人。那时十岁的我正是要学习如何抛弃人性,杀一个于我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如果小墨先生知道了我这个想法,铁定会先嘲讽我一番,然后说我是个圣洁白莲花,并长篇大论的说教我就是因为吃饱了撑着才会想太多。
不过,其实那时我并不知道我正在去往第一次杀人路上,且稀里糊涂地认为我是被人贩子绑走要被卖去花楼。本来我一个人走在街上闲逛,脖颈突然被重重一击,眼睛一花,晕倒了。醒来时就发现自己眼睛被蒙着,手脚被绑着,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不能伸展。这样憋屈的赶了一段路后,途中却被丢到了某个泥泞堆里。因眼睛看不见,所有感官都变得敏感起来。我能清晰的闻到chaoshi的泥土味,还有类似铁锈的味道。我小心摸索了一会儿,不想,我竟摸到把小刀。我心想绑架我的人也太不敬业了,不仅在绑架我的途中把我弄丢,还落下一把刀,他的主顾要是知道了,可能下一个被蒙着眼睛绑着手脚的就是他了。我我没有犹豫的割断了绳子和眼睛上的黑色布条,预想中的亮光没有袭来,视线依然是一片黑。我不禁开始疑惑,我其实还是被绑架了,之所以在我身边放一把刀,可能是最近比较流行的绑架手法。但又转念想自己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这个时候不跑路还考虑这些做什么。
而危险就是在我胡思乱想的这一刻来临的。我的肚子突然被一个硬物用力猛的一顶,我踉跄后退,随后一股ye体从胃里反上的我食道,迫使我呕了出来,嘴里的味道又酸又腥。不过幸好,我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刀。在我分辨究竟是哪个方向来的动作时,隐约感觉右手边有什么,我来不及思考,拿着刀的右手下意识就用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划过去。这一划,有什么重物砰然倒下,不知名的ye体大量的喷撒在我的脸上,手上。随后飘散着很重很重的腥味,还有铁锈的味道。下一秒我半蹲着,屏住呼吸,继续分辨那些动作还会不会近一步袭来。集中Jing力等了不知道多久,蓦地,黑暗的尽头亮起一点暖色,还有回荡在我耳边的软靴踩在泥坑的脚步声。我拿着刀的右手缓慢的移到背后,迷起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人。我大气不敢喘,那个人却轻笑了一声,因这里极静,连鸟鸣虫叫都没有,显得这声笑尤其突兀。那个人声音轻轻的,安慰着开口:“不要害怕,我不是来杀你的。”那个人走进了些,手轻抚着我的头发,重复着:“不要害怕。”
我盯着在黑暗里的那个人的脸,虽然我看不到什么,可我不敢相信这个人。盯了一阵,发现这个人没有什么动作,我才放下警惕,全身脱力的倒下去,开始重重的喘息。之后便不仅是肚子,我身上的每一处也都在这一刻剧烈的疼痛起来。
那人把灯点的更亮,泥泞地亮堂了起来,我的眼睛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巨大亮光,于是紧闭了双眼。那人又笑了一声,语气却没甚笑意:“有什么好害怕的,快睁开眼瞧瞧,这个人的头颅都滚到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