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川出柜了。
听到这个消息,孟梦正在给人洗头发。他作为理发店的学徒,每天要给三十个人洗头,三十个人吹头,剩下染发剪发烫发这些工作,还轮不到他。平时给客人洗头,他都表现得特别好,会按摩头皮,洗得干净又舒服,有些熟客都点名叫孟梦洗。
这次孟梦失神了,把客人头发扯掉一小撮,那女客人立即叫道:“干什么呢你?”
“对不起对不起!”孟梦赶紧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真是对不起!”
“对不起就行了?”女客人飙出眼泪,看样子疼坏了,“我这头发天天掉,当祖宗供着呢,你还给我扯了!”
啊?孟梦傻眼了,原来是心疼头发,他无措地举着两只满是泡沫的手,小心翼翼道:“那怎么办,我不小心的,不然赔你钱吧。”
“我不要你的钱。”女客人气呼呼道,“我不缺你那点碎银子,赶紧给我换个人。”
孟梦不说话了,默默退到一边,店长叫另一名学徒给客人洗,他自己也凑上去赔礼道歉,说了好半天,才把客人说得眉开眼笑了。孟梦两只手的泡沫,放到水龙底下搓,搓了半天,心里还想着余川那事。
余川怎么会出柜呢?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可能的呀!
作为对方从小到大的邻居、同学兼好友,孟梦认为自己是最了解那个人的,他认为不可能的就一定有蹊跷,所以要把事情弄清楚。
更何况余阿姨特地打电话给他,让他好好劝劝这个走了邪路的儿子。
孟梦很发愁,他这个彻头彻尾的深柜,要怎么劝另一个人变直?
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
九点钟,理发店关门了,孟梦也下班。他提着小包包去余川家,坐了公交车,又坐了两站地铁,上来的时候顺便买了两袋水果。余川家五年前搬到这栋新小区,据说很贵,楼盘开盘的时候人们举着票子疯抢,他们已经算不得邻居。
余川家里愁云惨淡,余爸余妈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看见孟梦来了,余阿姨露出点笑意,又很惭愧似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孟梦完全理解她的心情,抢先说道:“小川在房间里吗?我去看看他。”
阿姨点了点头,指出房间的位置。
孟梦以为余川会过得很惨,最起码也应该是愁眉不展黯然销魂的样子,结果他进去时,余川正在听歌,塞着蓝牙耳机,身体随音乐节奏摆动,很是潇洒。为了防止余阿姨看到更加生气,孟梦立马关上了门。
余川发现是他,一张清秀面孔满是惊喜,扔了耳机问道:“你怎么来了?”
孟梦走到他面前,“我来看你啊,听说你被家人关了禁闭,好几天没出门了。”
他语气担忧,伸出手要摸余川的肩膀,结果余川抢先一步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
孟梦身体僵住,舌头都有些不听使唤,“怎、怎么了?”
“他们虐待我。”余川委屈的控诉。
“怎么可能,他们是你爸妈,对你那么掏心掏肺的好。也许现在方式不对,不过”孟梦笨嘴拙舌的劝说,说到一半,发现面前的人身体发抖,嘴角翘起,竟然是在偷笑。他瞬间明白过来,脸上臊得通红,柔声埋怨道:“小川”
余川确实是在偷笑,这游戏从小到大不知玩过多少次了,每次委屈装哭,还是能把这家伙骗到,他实在觉得好笑。拉着孟梦在身边坐下,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这次余川是真的委屈,指出道:“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不管我的死活了。”
孟梦老实的解释:“理发店太忙了,我也怕你没空。”
其实这几年两人都没怎么联系了,余川去上了大学,现在名牌大学毕业,轻轻松松可以找一份体面的工作。而他早就辍学,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打工、混日子,两人走上不同的道路,又怎么能经常在一块呢?
但这些话不能说,知道就好,说了徒伤感情。
而且余川在他面前依然像小孩一样,兴致来了,还要叫他梦梦哥哥,显然不想让两人中间产生隔阂。
孟梦比余川大了半岁,长得细眉细眼,小小一张脸,其实更像个弟弟。每次叫他哥哥,能把那张脸臊得通红。
比如现在,余川耍赖说他不管自己,弟弟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孟梦只好哄他,把带来的苹果削皮,切成块喂他吃,又答应今晚留下来,还陪他打了一局游戏。
忙得晕头转向,直到洗完澡,两人在床上躺下了,孟梦还没搞清楚余川为什么突然向家里出柜。
他们睡一张床,一个床头,一个枕头。
余川把枕头往那边塞,又被推了回来,他便伸出手臂,笑着说:“不愿意枕枕头,那就枕我的胳膊吧,看把你惯的,真是挑剔。”
孟梦知道他又说混话,拍了他一下,同时好奇道:“你怎么这么开心?”
余川反问:“我为什么不能开心?”
“家里闹成这样了,你一开始说出来的时候,一定挨打了吧。”